夏虫

[06]能量碗

 

拥抱是被开门声打断的。

龙崎被接吻和告白冲击至所剩无几的理智在听见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时紧急归位，她本能地一把推开越前龙马，麻利地站起身，僵硬地立在桌旁，脸上还带着动人的绯红。

越前龙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未来得及问，门厅传来的动静使他不得已转移了注意。

他颇为不悦地朝门口看去。

“......妈？”

站在客厅一脸兴奋模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故乡归来的母亲。

“龙马，”越前伦子对儿子那仿佛能夹死苍蝇的眉头表示不解，“我回来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越前龙马立刻反应过来南次郎口中的老朋友指的是谁，顿时火冒三丈。

“老妈回来了你就直说啊，说什么老朋友。无聊！”话语直击伦子身后的越前南次郎。

南次郎振振有词：“你老妈不是我的老朋友吗？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你少贫！”伦子回头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视线转向餐桌上还未开动的早餐，“好丰盛的早餐！是樱乃特意做的吗？天哪！”伦子满脸感激地看向龙崎，却发现龙崎站姿僵硬，颇为奇怪：“唉，樱乃怎么站在不动？赶紧坐下来一起吃呀。”

“我、阿姨.......”好孩子龙崎樱乃十分觉得刚才她和越前的行为非常像电视剧里某类不伦不类的做法，此时百口莫辩，不知如何解释。

“刚才龙崎的脚不小心扭到了，我想帮她揉揉。”事件的另一主人公越前龙马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扯谎张口就来。说完状似不经意地撇向别处，面上似有红晕。

伦子对儿子何等了解，马上领悟到其中深意。她立刻变身成为儿子的代言人，对龙崎姑娘关心切切：“脚扭伤了？怎么搞的啊，让阿姨看看。”说罢就要蹲下身去探查龙崎的伤势。

不说龙崎并没有扭伤脚，就算是扭伤了，面对心上人母亲这样的关心也定是面红耳赤的。她支吾道，“啊，阿姨，我、我自己来就好......”

伦子这时也想起来龙崎骨子里害羞的性格，微微思虑，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去给你拿红花油，上了药会好些。你先乖乖在这别动啊。”

 

这边厢南次郎大大咧咧地把行李堆放在玄关门口，移开椅子一屁股坐在餐桌边，朝越前道，“你妈回一趟日本，带两个包去，带十个包回来！你表姐、大姨、外婆给你捎了好多东西，什么茶叶啊、面食啊，我说你都那么多忌口，还能给你搜罗出这么多东西来。想当年我一个人来美国，哪有你这么幸福哟！”说罢揣起两只手抄在胸前，话语虽有调侃之意，语气却荡漾着满足。越前觑了南次郎一眼，本想开口继续就“把老妈称为老朋友”这个问题与他大辩三百回合，听罢默默收回了涌至嘴边的话，看向玄关的大包小包，目光深邃。

龙崎听了更是动容，她想起日本的亲人，嘴角挂起几分笑意，既喜悦又羡慕。

南次郎注意到龙崎的神情，双手合掌一拍，大叫起来，“哎呀！我怎么忘了！小姑娘你妈妈和奶奶也给你带了很多东西啊。”

“唉？”龙崎的音量一下提高了好几倍，“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南次郎溜下椅子，从行李堆中挑捡出几个用绳子绑在一起的箱子，“看，满满三箱呢！”

龙崎眼神一亮，刚想迈步过去，被越前一把拉住手腕。

他低声道：“你脚还伤着呢。”

龙崎呼吸一滞，小声问，“那、那我要怎么办？”

越前依旧握着她的手腕，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坐好。我给你拿来。”说完按着龙崎的肩头让她坐下，绕过桌子拿过南次郎手里的箱子，放到龙崎面前的桌上。

三个纸箱垒成高高的一摞，最上面还贴了一张纸条，其上写着“親愛なる桜乃へ”。越前做主拿了剪刀来把缠绕四周的胶布剪开，拆了最下面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类零食特产，一看便知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龙崎惊喜不已，“妈妈真是......”话未说完不禁捂住了嘴，怕笑意太过，抑制不住。

越前一包一包地拿出来看，边看边说，“唉，真是偏心啊，龙崎能吃这些东西，我却只能天天吃蔬菜水果。”

龙崎噗嗤一声笑了，欣喜让她褪去了羞涩，鼓起腮帮子反驳道，“谁叫龙马君是运动员呢？”说完还得意地朝越前挤了挤眼。

越前是有意逗她，目的瞬间达成，他的心情也明媚得不得了，语气宠溺，“是是是，我是运动员，我得听你的，天天吃绿色健康食品。”

这般斗嘴自然没逃过南次郎八卦的双眼，他火上添油，“青年你就得意吧，有人这样照顾你，日常饮食起居都安排好了，还做这么丰富的早餐给你，唉，我当年怎么就没有碰上这样一个姑娘呢......”

“碰上哪样的姑娘？”南次郎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伦子冷冷的声音，他脊背一凉，心感大事不妙，立刻换上惯用的狗腿表情转身朝伦子道，“当然是你这样的好姑娘啦！”

“哼。”伦子鼻子哼哼，不理他，把红花油递给龙崎，转眼又是温柔的声音，“樱乃，把这个涂上，今天之内少点走动，明天就会好啦。”

龙崎接过红花油，感慨系之。不仅为伦子发自内心的关心，更为她帮着母亲不远万里地给她带来家乡的特产。她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朝伦子鞠了一躬，“谢谢伦子阿姨！”

伦子挥挥手，无奈笑道：“哎呀樱乃你又这么客气，以后可不许了啊。快快快下，开动早餐，这么丰盛的早饭可别浪费啦。”

而越前被伦子委派帮忙把龙崎的箱子抬到她的房间。他低着头，耳边是母亲“招呼”老头子的声音，视线所及是她的名字，他忽然觉得心中有如泉水流过，畅快极了。输球的阴霾一扫而空，能得这些他熟悉至极的人陪伴身旁，他有什么可畏惧，有什么放不下呢？

 

 

下午团队举行了会议，讨论越前龙马接下来的赛程安排。缺席了越前龙马半决赛的物理治疗师劳拉·罗布深也赶到了现场。劳拉年纪已过三十，性格温柔，却还是单身，这一点让卡什直呼“整个团队里除了托马斯都是单身狗，越前你怎么还不努力”。不过那已经是过去时的话了，越前这回再次听到时只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把“我已经脱单了”的话压下去。家里有个南次郎已经够了，他才不想训练时还被卡什从早调侃到晚。

劳拉主张放弃女王杯，直接角逐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理由一是越前经过密集红土赛季的身体需要休息，二是温布尔登是越前不太擅长的草地赛，与其把女王杯作为温网的热身赛，不如把精力里更多集中到赛前专项训练上。越前认可了她的提议。劳拉作为物理治疗师，也开始了帮助越前进行赛后恢复的工作。

对于网球运动员而言，恢复非常重要。因为网球的赛事特别密集，也许昨天刚跟世界排名前几的高手过招，今天就要参加一项重要的赛事。若身体不能很快恢复，即使状态球技都再线，也会很快从巅峰跌落。

劳拉与龙崎性格相仿，而劳拉年长龙崎几岁，给人的感觉是可靠温柔的大姐姐，龙崎认真的态度也颇得劳拉赞赏。一来二去，两三次接触后两人便渐渐熟络起来。

“樱乃以后会留在龙马的团队里吗？”劳拉与龙崎站在场边看越前训练，突然问。

龙崎收回跟随着越前四处移动的视线，与劳拉对视一眼，随后低下头去，颊边旋开笑容，“如果龙马君信任我的话，我当然乐意。”

劳拉歪着头，眼含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龙崎一眼，而后转向越前，“那樱乃可要辛苦了。这小子，”她顿了一下，语调随嘴角弧度一起上扬，“前途无量。”

这句话好像一把火，顷刻点燃了龙崎樱乃心里的热情。尤其是最后一个单词，她看着在训练场内奔跑的越前龙马，觉得自己仿佛透过时光，看见了不远的未来，他在上万人的注视下，捧起只属于他的荣誉。新的王者加冕，他的时代呼啸而来。而她，会站在他身后，与他共同进退。无论顺逆，她相信这是最好的时代。她的祝福始终如一。

龙崎樱乃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憧憬里汲取了无限的力量，语句掷地有声：“当然。他会的，一定。”

 

 

劳拉的工作内容与卡什有点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劳拉是使用比较和缓的运动方式帮助越前舒展身体，让肌肉从疲劳中恢复。而卡什则是通过高强度而沉重的运动锻炼身体，让肌肉紧绷，充满力量。看起来有点矛盾，但两者都必不可少。由于工作的相似性，两人总会一同出现在健身房里。

“好，慢慢来，控制呼吸节奏，放下，抬起。”劳拉语速缓慢地像教堂里念悼词的牧师，她的双手举在半空，随着放下抬起的口令而上下摆动，姿势让越前想到唱诗班里的主持。

“非常好。就这样。”劳拉放下了手，语速也恢复到正常，“一组十次，一共三组，每组之间休息一分钟。剩下的你自己完成。”

在一旁史密斯机上练习举重的卡什笑道，“我跟越前训练的时候，”他的语句被随着动作进行的吞吐切割得断断续续，“我的命令、都是、一组十次、一共三组、中间、不许休息。”终于做完，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挺身坐起，朝劳拉眨眨眼，“咱俩还真是不一样。”

劳拉丢给他一个白眼，“做举重还讲话，你是想把自己累死。”

卡什很快调整好了呼吸，从史密斯机上下来，摊开两手，一脸“你看我不好好的吗”。劳拉不甘心，再出击，“别逞强，天天做这些势大力沉的锻炼，你也要恢复训练的知不知道？”

“好啊，”卡什一个大字仰趟，倒在瑜伽垫上，仰头戏谑道，“那你教我做吧。”

劳拉露出得意的微笑，居高临下地朝卡什伸出一只手，学着他的语气，“好啊，那你给我钱呀。”

 

 

温网前的训练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平凡琐碎的日常，却是他生命里珍重而宝贵的财富。

龙崎不定期过来陪伴他训练，大约一周能见面两次。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情至今还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伦子负责在龙崎的指导下根据他的训练状况调整饮食安排。托马斯保持往日里“场上严肃，场下随意”的教练作风，在每回合漫长训练的尾声，明知越前精力耗尽、注意力涣散，却在球场上放了一小瓶塑料瓶装水，要越前再对它发五个球。面对气喘吁吁的越前，他挑眉一笑，“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卡什在体能训练方面对越前更没有放水。强度之高让时常在旁观练的劳拉惊讶，“还没有结束？”但感叹归感叹，她的内心十分清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成绩更好。道阻且长，他们共往。

 

出发前往伦敦的日子定在周一，龙崎于周六晚上从学校赶来，想抓紧剩余的时间多陪越前一会儿。第二天周日早上，龙崎给他做了能量碗。

桌上摆着一只盛满了各类坚果、水果和麦片的碗。

“这是什么？”

“这是融合了燕麦片、核桃、花生、草莓、香蕉、鳄梨、椰子油和酸奶的能量碗。”龙崎掰着指头，一口气道出了好多名词，听得越前一愣一愣。

“这么多？”

他低头细细端详碗里的食物。碗内食物的摆放一看便是经过精心布置，并不是随意播撒。但越前还是有点犹豫，“这，好吃吗？”

龙崎递给他一个勺子，“尝尝看。”

他接过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本以为会是奇怪的味道，却自有一股馨香在口腔中绽放。

龙崎眼含期待：“怎么样？”越前眨眨眼，如实道：“还不错。”她喜笑颜开，说道：“这个能量碗做起来不难，龙马君以后可以自己学着做。”

越前闻言放下勺子，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我哪有时间。”

“唉，这个真的不难的，只要买好了坚果等原材料，早上起来把水果洗干净切好，和坚果一起放进碗里，倒入酸奶，一搅拌，就可以啦。”

越前定定地看着龙崎，花了好大工夫才把几欲涌出的“我更想吃你做的日式早餐”这句话压下去。他清楚龙崎为了能尽快考取中级营养师资格证，正在学业上拼命努力，他怎能这样无理地要求她匀出其余的时间只为满足他饕餮的胃口？何况在营养师工作方面，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为了将来可以并肩同行，他也该不让她失望才对。

越前龙马重拾勺子，舀了一下，抬眼对上龙崎，“张嘴。”

“唉、唉？”

龙崎还没有反应过来，越前已经举着左手伸到她嘴边，还极为体贴地用右手在下方托着，以防食物掉落桌面。

他重复了一遍：“张嘴。”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引诱着龙崎姑娘乖乖张开了嘴。他轻轻把勺子送至她口中，眸中笑意愈发明显。

“你教我，以后我做给你吃。”

龙崎在面前人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神情呆滞的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越前喂了她一口，用的还是他用过的勺子。

这这这这......这算不算间接性接吻？！

明明前不久才发生“实质性”的接吻，这一想法仍让她迅速红了脸庞。

她慌乱地转过身，大腿抵着桌沿，两手相叠捂着嘴，瞠圆了的酒红色眸子出卖了她的不安。

她有点想扯张纸巾来擦擦嘴角，心思细腻如她，在这个想法蹦出来的瞬间也意识到这个举动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可让她什么都不做就告诉他真实的想法吗？天生惯有的害羞又使她难以迈出这一步。

她留下背影与他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他选择做主动的那个。越前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搭上她的肩，低下头凑近，轻声道：“怎么？我不过喂了你一口吃的而已。”语调既含笑又委屈，颇为耐人寻味。

龙崎樱乃暗暗咽了一口口水，闭了闭眼，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其、其实，我是怕龙马君比赛期间对酒店的供应餐不满意，然后不认真吃饭。所、所以想着龙马君要是能学会自己做一个比较简单的早餐，不是正好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的手也放了下来，想想其实理在自己这边，她便鼓起胆子直视他，等待他的回答。

越前龙马没料到龙崎的想法会是如此。而他，他怎么会想到她是为了减轻工作负担？巨大的负罪感袭上心头，他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嘴角抿紧成一条线。好吧，他越前龙马真是怂，明明已经感动得不行还是要努力维持波澜不惊的形象。

龙崎瞧见他的神态转变，以为他为这个感到不爽，尽管疑惑不解，温柔的性子催着她快点开口解释。

没料想下一秒是温暖的怀抱。

 

 

他附在她耳边，喃喃细语，“非常好。只要是你做的，无论什么都好。”接下他按下龙崎挣扎着要离开他怀抱的动作，字字句句，说得格外清晰。

“再说一遍，你教我做，我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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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外婆家联上了wifi，所以就提前更新啦。
突然出现的劳拉·罗布深其实是前文考虑不周，专业远动员的团队里都有了体能师、营养师，怎么能没有物理治疗师呢？然而我开始忘记了.....只好中途空降orz无水版的时候会修改一下的。
感觉越前越来越能撩了.....明明在第二章他的设定还是纯情大男生哇.....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嘛==
不管，过年，吃糖！
大家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