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

【龙樱】乳糖不耐症 07

[07]瑜伽滚轮按摩


六月末,美国的夏令时已延续了快三个月,北半球地区的国家基本已进入了夏季。伦敦却是个例外。

走出航站楼,越前龙马昏昏欲睡的神经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醒了不少。伦敦正飘着雨,太阳湿漉漉的,像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玻璃。

等车的时候,卡什抱着胳膊对天气发了几通抱怨。劳拉笑他天天锻炼居然还是这个样子。很快两人就“抱怨一下是不是代表怕冷”这个问题争执起来。早已习惯他俩相处模式的剩下三人不动声色,各自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伦子这次依然没有陪伴越前征战,她看出了儿子的压力,前期状态还不平稳的时候暂时退居二线对他来说也许更好。倘若他能走到最后,她再来助他一臂之力。

一行人先去伦敦市中心的大型超市购买日常用品与食材,越前一反往常地对后者格外上心,精挑细选许久,同行几人虽无从询问,却皆对这变化心知肚明。

第二日天气放晴,住所旁的草地球场散发出阵阵青草馨香。越前龙马却没赶上这好时光,往日里已训练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点,这会他还在床上与周公下棋。团队所有人站在楼下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去请他这尊大佛。论及原因,还是那个所有网球运动员都绕不开的话题——倒时差。

越前龙马向来讨厌倒时差。卡什甚至因此怀疑他每年在美网的成绩总是最好,是不是因为打美网无需倒时差。

楼下众人左顾右盼,推推搡搡,最终推选劳拉为代表,上楼去叫越前龙马起床。

劳拉在越前房门前驻足许久,准备敲门的手几度抬起又放下,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楼梯边,靠着栏杆,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连线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是一个带着困意的女声。

“你好,这里是Sakuno。”

“……樱乃,”劳拉吸了口气,给自己打劲,“我是劳拉。”

只听电话那头的人一声轻呼,好像清醒了许多,“唉,劳、劳拉?怎么了,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樱乃你别紧张,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劳拉转了一个身,望向越前龙马的房间,“越前不愿意起床。”

“起、起床?”龙崎消化了一下,“哦我知道了……”

“以前都是伦子女士去叫他的。我们去叫他的反应只有两个,一个是不起床,一个是起了床之后起床气很大。所以樱乃,”劳拉的声音充满疲倦,“现在只有你能叫他了。”

“我?我……”龙崎樱乃想到团队一行人都强忍着困意起来了,唯独主干缺席,这实为不妥,话到嘴边的犹豫变成了肯定,“好的,那麻烦劳拉把电话给龙马君吧。”

劳拉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将通话调至扬声器模式,把手机放在越前龙马枕边,而后走出房间。

一时间房间里静谧无声。

“龙马君?”

名字的主人毫无反应。龙崎侧耳倾听着,提高音量再唤了两声。

床上的人慢慢有了动作。他像一只慵懒的猫,掀了掀眼皮,却还是没睁开;缩在被窝里的手抽了出来,摸索着向声音的源地移动,在中途却慢慢没了力气,停了下来。

龙崎樱乃悄悄下了床,出了宿舍门,站在走廊上,一席清冷月光披泻在她肩头。她耐心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有反应,下定决心,捏起嗓子,右手掩嘴,尖叫了一声。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瞬间惊醒。他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琥珀色眼眸瞠得圆溜溜的,整个人仿佛被定住。大脑却飞速转起来,刚刚那声喊叫,是......龙崎的声音?

他开始四处打量观察所处的空间。是他的房间没错,龙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左手向床缘移动了一下,触到了一个硬物,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样式熟悉的手机,屏幕上正幽幽闪着红光。

是电话里的声音?他抓起手机,拇指划动屏幕,白光四溢流泻,他不适地偏了偏眼,缓过来后去看屏幕上的字。

果然是龙崎。

来不及多想,恐惧抢先理智,他凑近手机,“龙崎?怎么了?”

龙崎原先预想的是听见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她都已经想好怎么开头,没料想他第一句居然是反问。

“龙马君,你醒了呀……?”

越前龙马一头雾水。

“……”

“劳、劳拉要我打电话叫你起床……”

他总算反应过来了。紧张一下子卸去,他又仰头倒在了床上。

“没醒。还想睡。”

“唉?”

他睡意全无,胸腔里却不似被扰了清梦充满怒意,她的话在耳边,好像微风,轻轻拂去了他的躁意。

“劳拉他们都起啦。你一个人赖在床上可不好。

“倒时差很辛苦,但是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呀。”

“我好困……”

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了。

“龙马君出发前一天肯定没有好好休息吧?”

“……”

这便是默认了。

“你去干什么了?”

“……打游戏。”

“打、打游戏?”

那么吃惊做什么。

“嗯。”理不直气也壮。

“……”这下轮到她沉默。

他忙不迭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气不打一处来,“龙马君讨厌时差的话,就要在出发前好好准备啊……”她嘟囔道,“现在怎么办嘛,我也叫不醒你,你就这样睡过去了,接下来几天会更糟的……”

她小声的嘀咕落进他耳中就像撒娇。

“你再叫我试试。”

“什么?”

“像我现在就睡在你身边一样,叫我一下。”

什、什么叫像你现在睡在我身边?

“龙马君在说什么啊……”

“你叫一下。”

“我……!我才不要。”

“那我就不起来。”

“那、那你就不起来啊。”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他左手枕着后脑勺,右手握着电话,仰头望着天花板,想象她说话的样子,鼓着腮帮子脸红,眸子因赌气而睁大,当真是可爱得紧。

过了一会儿仍旧没人说话,他说,“生气了?”

还是没人接话。

他还是存了心想逗她,“就是叫一声而……”

“我看龙马君已经醒了,”她突然拔高音量,打断他的话,“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

“好好好不生气,”他见好就收,立刻示弱,“我现在就起床。”

他翻身坐起,双脚代替眼睛在地上寻找拖鞋。

她气鼓鼓地不说话。

左右两脚大将终于找到各自的拖鞋铠甲,麻溜地穿上,走动起来。

拉开窗帘,伦敦晴朗早晨的日光顷刻撒满房间。

“龙崎。”

越前龙马望着窗外,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一点点绽开笑容。

 

“晚安。”

 

 

越前龙马不知道,虽然他那声晚安醇厚动听,想来很是受用,但龙崎却翻覆许久才再次入眠。按下心里的悸动不表,来自学业上的压力才更为沉重。

期末考临近,理论课程虽告一段落,科研实验上导师却未松懈分毫。她和来自法国的师姐玛丽日出而做入夜而息,饮食日记常常隔天早上才发给他,他询问过一次,被她马马虎虎掩盖了过去。

虽两心合一,但她自己的事情自己的情绪,总归还是不愿让他过多承担。

稳步向前的生活被一个小插曲打断。

 

那天是周三,距离温网开赛还有三天,龙崎在实验室里埋首记录报告,玛丽就势偷了一下懒,捧着手机刷起了社交网站。

“天哪,这写的什么新闻报道啊。”玛丽正刷着手机,突然一拍额头,仰头叹道。

“Sakura你来看。”玛丽朝她招手,“我不是新闻专业出身的,但我保证我去写报道绝不会写成这个样子。”

龙崎闻言接过手机,心里想着又是关于什么明星的花边新闻吗,没料想手机屏幕上赫然一张越前龙马的照片。

她的心咯噔一下。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目光往图片下面的文字看去。

玛丽吐槽道:“我非常想知道这样的新闻稿是怎么过审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龙崎没搭话,她震惊于方才过目的短短几行文字想象出来的画面中——那画面太过违和,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是一篇越前龙马的人物报道,其中用寥寥数语描写了“越前龙马的物理治疗师劳拉为他按摩的过程”。用语之荒唐、露骨,让人疑窦丛生。

玛丽见龙崎迟迟回不过神来,眨眨眼,蓦然想起越前龙马日裔的身份,恍然大悟:“Sakura……你还好?”

龙崎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啊……我,我挺好的。”

“不好意思,我应该知道你喜欢越前龙马的。”玛丽有些羞赧,“你的祖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吧。”

被人如此直白地勘破“心事”,龙崎的心跳立时漏了一拍,常年锻炼出来的反应先理智一步冒出,她摆摆手就想解释清楚,“啊,不是,那个……”说着她反应过来,他在他们的故乡,确实受很多人喜爱。她也的的确确是喜欢他的,比那些敬仰崇拜他的人还要喜欢。这样想着,她又点点头,面上现出红晕,语气诚恳坚定,“嗯,是的。很多人都喜欢他。”

玛丽对龙崎变化丰富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她接着话茬:“他们要是看到了这篇报道,会被气疯吧。”

龙崎想象了一下南次郎和伦子看过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由笑了:“应该没人会相信吧。”

 

龙崎是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忙忙碌碌一天过去之后,收到了越前龙马打来的电话。她如常接了,那头人的声音却略显紧张:“龙崎……”

她把手机夹在肩膀间,手上收拾着书本,本来等着他开门见山地说完要事,结果半天不见下文。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唉?”

“你看了那篇报道吗?”

她想了一下,“嗯,看了。”

“都是乱写的。你别……”

她噗嗤一声笑了。很快又敛起笑意,严肃道:“怎么了?”

那边鸦雀无声。她正琢磨着他怎么不说话了,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保证,那是假的。如果不是,温网这次我就拿不到……”

“唉唉唉?你说什么呢?”她急忙打断他,“怎么能用这个做赌注啦,龙马君是大笨蛋。”

“……生气了?”今天他格外小心翼翼。

“嗯,生气了。”她扶正了手机,“本来不生气的,你这样乱说,我就生气了。”

“没有因为那篇报道生气?”想来他很是在意这件事。

“我……”她一时无法理解他在意的点,“我怎么可能相信那些东西啦……”

听到这话,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很重的担子:“你不在意就好。”

她霎时愣住了。他这么紧张,这么在意,这么小心翼翼,就是怕她看了胡编乱造的报道心里不舒坦,甚至说出“用温网成绩换清白”这样毫无越前龙马风格的话。她喉头一涩。

把手机拿得远了些,她深呼吸了一下,想平复胸腔中难以抑制的酸胀。复靠近,准备讲话时,酸意并着感动顷刻间再度涌上心头。

她只好把头仰起来,想象着他站在面前的样子,一字一句道:“龙马君……我等你回来。”

 

 

越前龙马挂了电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以手掩面,脑海里盘桓着依然是让他提心吊胆的那篇报道。

前日他在温网的运动中心训练,劳拉正在给他按摩,相约来采访的记者不知怎么弄到了进入运动中心的许可,扬长而入,推门之时把双方皆吓了一跳。他忍着不悦,潦草应付完了采访,没成想那位记者居然把他在休息室的“所见所闻”集合个人想象糅合成了一篇不伦不类的报道。得知消息后,他几乎想抄起球拍来打人。

劳拉对报道嗤之以鼻,却对他心有余悸:“樱乃不会在意吧……?”

越前低声道:“才不会。”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慌。

他是没见过她吃醋,但是不代表她不会。若她真吃醋他反而高兴,他担心的是她不高兴了却憋在心里不告诉他,以她惯爱揽责的性格,更可能胡思乱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倘若此,他非想在几句话里解释清楚了。

劳拉看了看推特上粉丝们对这件事的评论,看了几句便看不下去,烦躁地退出了界面:“算了,我本来也想教你的,现在刚好了。”

“……教什么?”

“瑜伽滚轮自我按摩。”

 

瑜伽滚轮其实是一种实心泡棉柱,劳拉当天下午便去附近的体育用品商店买了回来。

“跟我平常为你按摩差不多,好处在于操作起来会方便不少。”

劳拉向他演示了一遍。“把瑜伽滚轮放到想按摩的肌肉部位下面,然后让整个部位前后滚动30秒。像这样。比如你想按摩臀肌,把它置于这儿,”劳拉指着右大腿下方,臀部以下一点的位置,“把你的右脚踝跨到左大腿上,双手撑地保持平衡。”劳拉向前延展身体,让滚轮滚动到下背部,持续前后来回滚动。

“你一个人甚至打电话的时候都可以做。如果身边没有滚轮,用网球也可以。”

越前沉吟了一下:“我用了这个,你是不是就要辞职了?”

劳拉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如果你觉得这个可以跟专业按摩媲美的话,我怎么现在才教你呢?”

“因为你不想丢了饭碗。”越前拿起滚轮试了一下。

劳拉抄起桌上的报纸翘了一下他的头:“好好努力吧青年。现在我解放了,你也没人打扰了,抓紧跟樱乃联络感情,要是回去人家不高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越前刚躺下来,闻言立刻翻身坐起,看向劳拉离去的身影。她没有回头,背着身扬了扬手。

如果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年纪,想来他会瞪着背影,以那句万年口头禅表达自己的不屑。而现在二十三的他,朝着世界冠军的目标稳步前进的他,不再会轻易热血上头,无故挑衅示威,他心上有了更重要的挂念。温网的桂冠也好,世界冠军的梦想也好,她会因此流露的欣喜也好,这都是他想要的。人说知足常乐,可他说不疯魔不成活。他将为此全力以赴。

 

 

温网如期举行。越前龙马每场比赛直播南次郎和伦子都准时准点看完了。他多次“命悬一线”,推特上粉丝们直呼需要救心丸。南次郎倒是一言不发,看完了就睡觉,第二天也不发短信向儿子道贺,更不去想儿子什么时候才会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们去现场。但是越前伦子知道,当儿子赢下赛点,他会握紧拳头暗自欢呼;当他进程不顺,苦战五盘才熬至下一轮,他半夜里辗转难眠并不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她知道,其实他的心一直牵挂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骨肉身上,极少言语,不似海洋,用惊涛、浪花、海风宣告存在,他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动声色,但回过头去,却一直在那里,从来不曾远去。

赛程进行到第十二天时,越前伦子接到越前龙马打来的电话:“妈,你可以过来了。”

 

决赛那天天气相当好。万里无云,清风徐徐,阳光温暖而不毒辣,射亮玻璃,草坪上在洒水,蔷薇花开绚烂,踏行路上,诚觉世事皆可原谅。[1]

比赛还未开始,一号球场已座无虚席。人们带着墨镜与太阳帽,手上拿着温网的传统美食——奶油草莓,对即将到来的比赛谈论得不亦乐乎。

近年来以势如破竹之姿在网坛上大放异彩的新星越前龙马,将对战草地之王罗杰·艾利斯。前者在法网惜败于半决赛,后者则在最近略显颓势,却仍不可小觑。

团队一行人好整以暇地坐在运动员包厢中,劳拉手上也端了一碗奶油草莓,淋了双倍的奶油,正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樱乃来的话,一定喜欢吃。”

“安心啦,按越前现在的状态,团队里早为樱乃小姐留了一席之位。”卡什说。

伦子也笑道:“樱乃这孩子确实帮了龙马不少。”她想起两个人都小的时候,南次郎有次贼兮兮地告诉她,青少年好像谈恋爱了,她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没想到就是龙崎教练家的孙女。作为母亲她对龙马这方面的事情极少插足,时光兜兜转转十年,故人重逢,他们都不再是国中的孩子了,这份缘却以另一种方式重续。如果是上天注定,她该感谢每年新年去神庙拜神显灵了,她的孩子当真得到了莫大的垂怜。

球场里的工作人员统一白色着装,与怡人的天气十分相称。随着广播声音响起,两位运动员先后入场。

越前龙马也一身白衣,大约是享受好天气的缘故,今天他没有带帽子,墨绿色的头发在场上惹眼异常。他们先与球童合了影,越前龙马笑得十分帅气。场上有不少慕名前来的球迷,看着大屏幕一阵欢呼。

 

比赛很快开始。

温网是四大满贯中历史最悠久的赛事,任何一个优秀的职业网球运动员都渴望在这里登顶。在这个世界上,喜欢看网球比赛的人有几千万,学习打网球的人有几百万,网球打得好的人有几十万。能成为职业网球运动员的人有几万,能够到世界各地打比赛的优秀职业网球运动员有几千人,最后能够参加代表网球最高水平的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的运动员只有一百来人。能进入四分之一决赛的只有八人,能进入半决赛的只有四人,能进入决赛的只有两人,最终能登顶的,只有一人。[2]

天道酬勤,今天,他就要做这独一无二、名垂青史的屈指一人!

 

 

穆雷山的大屏幕上放出越前龙马最后一个击球的慢动作。他跳起,手臂向后伸展,挥拍,击球。

越前伦子看着看着,蓦然湿了眼眶。

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小小少年,抱着对那时的他来说显然过大的网球拍,脸上稚气未褪,说话仍然奶声奶气,可那双盯着父亲的眼睛,却显露出了意外的坚定与桀骜。那份坚定、不羁、桀骜不驯,一路支撑着他走到现在,让他蜕变得越发优秀,成为此刻站在球场上,接受万人喝彩的人。

越前龙马把护腕丢给了观众,然后转身朝向他们所坐包厢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伦子笑着眨了眨眼,两行清泪瞬时滑下。

越前龙马回到座位上收拾好球包后朝他们走来,隔着高高的护栏与团队的每位成员击掌。伦子扑到栏杆边,紧紧抱住儿子,揉他的头,吻他的发,泪流不止。越前龙马没有反抗,伸出手,小心地替母亲拭去眼泪。

经历过挫折,才知道成功难得;曾相伴过风雨,才能携手历辉煌。

从母亲怀里探出头,越前悄悄给布兰德先生打了一个手势——马上订回美国的机票。

 

抵达美国已是当地时间的上午十点。他没有立刻赶往家中,反而绕道去了另一处地方。

 

他一路简装快行,跟着手机导航,顺利走到了龙崎所在的教学楼区。

下课铃打响了不到两分钟,龙崎便接到了他的电话。

“龙崎,你中午去哪里吃饭?”他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唉,我中午……去A食堂啊。”

他转头张望了一下:“你走哪条路?”

“我走哪条?就、就一条路呀。”龙崎越发摸不着头脑了。“龙马君,你……回来了?”

“没有,明天的飞机。”他不动声色。脚下步子不停。

“哦……”心里有些失落,但她很快振作精神,“那今晚可以好好休息啦。”

“你说你吗?”他调侃道。

“嗯,我?不是,我说你呀……”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什、什么啦,我有听你的话没有熬夜的。”这话当然是假,但她心虚不敢承认。有他比赛的日子,她会订好闹钟,提前睡觉,到点准时起来,趴在床上,用手机看完直播。当他赢下比赛,正是夜深人静时,她不敢叫出声,只好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听着来源于胸腔的一下比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这份因他而欣喜,因他而低落的心情,只要永远活在她珍藏的世界里就好了。她不需要拿着这些事告诉他她有多在乎,这是她的小秘密,他只需不断往前走。这些洒落在时光长滩上的珍珠,便由她去捡拾,点缀在回忆的天幕之中,永远照亮他们前行。

越前听出她语气里隐隐约约的失落,想见她的心更加迫不及待了。他轻轻吸一口气,走过转角,便看到正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来的龙崎。

她右手握着电话,左手抱着一捧书,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急不忙,从容而美好。

他站在两条路交汇的路口——仿佛他与她彼此分开成长的十几年岁月,终于在此时交汇在了一起。他们各自走过了一段路程,现在是时候携手同行了。

他压下要把他整个人冲昏的喜悦,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轻轻说。

 

“龙崎,你抬头。”

 

他看见女孩停下步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在原地呆愣了几秒。很快,她转惊为喜,眸子里波光潋滟,微微摇着头。然后,她迈开步伐,先是慢慢地,他看见她的长发被风吹起,透过树冠撒下的金箔明明灭灭地落在她身上,接着她越来越快,长发舞动得更加美丽,令他不敢眨眼,好想时光永远定格在这里。

他知道不能。但他能确定的是,她将扑向他的怀抱,而他,一定会张开双臂,笑着去迎接她,迎接他们共有的未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等你好久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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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化用木心《杰克逊高地》一诗。

[2] 引自1977年温网女单冠军弗吉尼亚·韦德写给粉丝的一封信。

 


这一段从伦子的角度写了一些,父母看着孩子登上巅峰,回望过去,都会产生一些令人想落泪的情绪吧。希望我有传达出来。

最后一段龙崎笑着跑向越前,是这一章第一个写好的场景,我自己在脑海里想的时候是觉得非常温暖的。一个人站在原地,另一个人拼命跑向他——我知道你会跑到我身边,我也知道你会在原地等我,最美好的ending也不过如此了。

希望大家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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