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

【龙樱の电台】理论行不通 | Fin

*校园暧昧赛高><

*选择的歌曲是《Milk》,一首乾、海堂和越前讨论牛奶的歌。乾:不管怎么说,牛奶是最好的,喝就是了。越前:我就不。

 


 《理论行不通》

 

1

早餐惯例有两瓶牛奶。上国一的时候只是一瓶,“为了使国中3年内成长到 175cm的机率提升到72%以上”,在海堂部长的要求下,牛奶数量和他的年级一起,变成了2。

喝牛奶像闷一瓶酒,一口下去,憋着不呼吸,直到听到瓶口传来“噗”的一声,把牛奶全数吞下肚,才呼出一口气。

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少年,仰头时能看到清晰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咕噜噜地跳动。

伦子看着儿子痛苦豪饮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一下喝这么多,等下一运动,肠胃受不了的。”

“要我慢慢喝,更受不了。”越前龙马与口腔里残留的奶腥味斗争了一会儿,转身拿了水杯,旋开水龙头漱口。漱完口,对着反光的窗户呲牙,检查仪容仪表。

弯腰背起靠在桌角的球包,他大步迈向玄关:“我走了。”

院落里停着一辆黑色越野单车,越前熟练地松了脚刹,推车走出大门。

 

秋天格外宜人。凉爽的风扑上脸颊,想让停留的这一刻更长,踩动踏板的速度不禁慢了下来。校园门口,两株抱臂粗的樱树,叶子青绿盎然,光的涟漪浮动在绿茵上,像一池长满了青苔,波光粼粼的潭水。

单车棚修建在大门的左首处,与停车场相邻。他多蹬了几步,快到停车棚才下车。如果遇上古板的教师,多半要被喊“快下车,小心撞人”。今天运气好,没有老师,钟楼的分针还指着三。不少社团素有晨练要求,社员多半从图书馆后的甬道过去,三三两两结伴走着,叽叽喳喳聊着天气和琐事。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龙崎。一眼捕捉到了她标志性的辫子,用粉色的蝴蝶结系着。女生的袜子拉至及膝,她的长发刚好与之齐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女网的社办远些,在教学楼的对面。他做了一会儿热身,龙崎才穿着网球裙出现在隔道的球场里。

她面朝他站着,弯下腰做着拉伸。似乎有点吃力,手指尖努力地触向地面,长发逶迤在地,扫来荡去。

果然是头发太长。

这么想着,身体跟着肌肉记忆做完了扩胸运动,蹲下来做压腿,一股钻心的疼痛毫无预兆地从腿根袭来,他一瞬间觉得这双腿不是他的腿——随即,不给他思考余地,更加剧烈的痛感兜头而来,犹如震慑,告诉他什么是骨肉相连。

“啊……!”越前没忍住,痛呼出声。

这喊声清晰而突兀,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在最前面正对着他监督整个队伍热身的正副部长见了,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哪顾得表情管理,越前龙马的全部控制力都集中在不让自己当场坐到地上。

“……小腿……好痛。”

桃城伸手拉他起来,他感到双腿的筋像被人抽剥,疼得反手大力抓住了桃城的手臂。

“喂喂,抽筋了?”

完全站起来之后,疼痛反而褪去了一些。越前盯着膝盖,摇了摇头。

桃城绕着他转了一圈,把他上下打量一遍,不确定地问:“生长痛?”

海堂投来恍悟的视线,桃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力拍了拍他的肩:“看来,你在国中3年内成长到175的概率非常大哟,非常大呢。”

 

听起来是个好兆头,但整个早训期间,由于膝盖和小腿始终在隐隐作痛,跑丢第三个球后,海堂喝止了越前的训练,叫他去一旁的休息椅坐着。

“为什么,我还能打。”越前低头用球拍捞起滚出白线外的球,借着帽子的掩饰,咽下一声痛呼。他将球高高抛起,把重心放在无恙的右脚,蹦起,击球——挂网了。

“去坐好。”海堂再次下了命令,口气冷了许多。

“切。”越前整了整帽檐,不情不愿地移到场边坐下,抬起左腿,支在凳子边缘,看起来懒散而任性。稍微弯曲一点,感觉舒服许多。

他最近确实蹿高了不少,要说最明显的感受,是和龙崎并排走的时候,能看到她头顶的发璇。还有从上往下看她的时候,他头一次发觉,女生的眼睫毛有这么长。

他是渴望长高的,不然不会忍着难受,每天坚持喝完乾前辈叮嘱的两瓶牛奶。只是,如果这个代价是腿疼到不能打球,像个伤员一样坐冷板凳,他倒宁愿身高停滞了。网球也并不是靠身高在打。

出神地想着这利与弊,桃城冷不丁凑到了跟前:“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生长痛嘛,这是好事。”桃城挨着他坐下,“乾前辈在毕业之前定下了你每年长高的计划表,看来你可以提前完成目标。”

越前把左手支在左膝,撑着脸,不予发言。

“对了,说到这个,乾前辈正是对生长痛最有发言权的啊!”桃城双手一拍,“他当年一下长到了180,还上了校报呢。[1]”

越前从鼻腔憋出一个不辨感情的单音节,用眼神示意:“然后呢?”

“是时候请他回来给你制定一个‘生长痛周期锻炼计划表’,不耽误训练,又能平缓度过这段时期。”

“我可以把牛奶停了么?”他突然问。

“不行,牛奶是最好的。”回答他的是海堂,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海堂也在上半年长高了不少,突破了一米七五。

桃城难得没与海堂争锋相对:“喝牛奶长高,乾前辈就是最好的例子。长高百利而无一害,应该趁此……”他卡壳了一下,“‘百尺’什么东西的,更进一步。”

说着,桃城扑哧笑了出来。海堂不解地以视线询问,桃城一边忍笑一边说:“越前现在应该快和不二前辈一样高了吧?”

海堂愣了一会儿,才体察出桃城话外的揶揄,皱眉道:“不要以为前辈不在了,就可以随意编排。”

“不要总是上纲上线啊我说——”桃城才不吃海堂这套,“越前长高了,这不是很好吗?这个消息,前辈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身高”成了前辈们的谈资和关心的话题。这让他产生了一缕奇妙的不忿。同时想到前辈们再不能叫他“小不点”,又生出几分自豪的愉快。

“要不就周末吧,我们约乾前辈见一面?”桃城问。

“下周开私立高中说明会,乾前辈会来。”海堂想到这件事,“趁那个时候跟他说吧。”



2

去年冬天就有消息说,今年的私立高中说明会将邀请升上高中的前辈来做分享,其中包括青学全国冠军的三年级成员。这个消息把整个初中部对网球感兴趣的人都吸引到了礼堂。

越前是例外。像所有新生事物的发展规律一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生长痛,比其他生理现象更准时、更切肤,每日莅临,拔生他的骨头,拉扯他的肌肉。他坐在社办看《网球月刊》,试图找到一个吸引他的故事以分散注意力。

离社办几百米远的礼堂内,家长环坐一厅,听台上学生代表和教职工介绍青学的种种。

 

乾走下主席台,从右侧的后门出了礼堂,抬头看了一眼钟楼。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六过八秒,去网球场打一场还来得及。手冢和不二在他之后发言,他预计言简意赅的手冢十分钟就能讲完,而不二更短,但他可能被学生团团围住——如此算来,等他们出现在球场应该是四点半左右,那时候青学已经开始社团活动,他们能趁此视察一番秋训的进展。

他把笔记本装进随身的斜挎包,向右转身朝图书馆走去。两个男生正在搬运图书。他想到还在担任图书委员的越前,去年,周四是他的值班日。

乾穿过停车场间隔栽种的灌木丛,来到图书馆背后。这儿有一片草坪,很适合练球。过去,越前经常在这练习。

今天,相同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黄色网球服的女生,击球落点的命中率在60%左右,手腕有力,但腰腿力量不足。

地面落了不少叶子,踩上去有咯吱的声响。女生闻声转过头来——是龙崎。

“嗨。”他率先举起手打了一声招呼。素有礼貌的学妹抱着网球拍跑过来,向乾一鞠躬,“乾前辈好。”

“练习得很努力。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龙崎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越前没有一起吗?”乾理所当然地说着,仿佛越前此刻出现在此地是一件概率百分百的必然事件。

“欸?”龙崎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龙马君应该在班级值日,或者还在教室……”

“有些偏差啊。”乾若有所思。见龙崎不明所以,补充道:“之前,80%的概率,能在社团活动开始前看到你们一起呆在这里。”

“啊、那个,是龙马君教我打网球。”龙崎慌忙解释,“龙马君常在这里对墙练习,他推荐我尝试,能锻炼击球的稳定性。”她指了指墙壁上一块网球大小的黑点,“但我打的不是很好,无法像龙马君一样始终瞄准一个点。”

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黑点的四周有一些浅浅的灰色印迹。他的视线像一台扫描仪,寸寸扫过那些痕迹。

“击球落点时深时浅,力道掌握的不够好,偶尔球弹回来,会落在球框上。力量的训练需要增加,挥拍的基础锻炼也不能松懈。”

“前辈,好厉害……”龙崎不禁惊呼,“和龙马君说的话一模一样。”

乾扶了扶眼镜:“是吗?恐怕不如越前对你的了解。”

“欸?”

“他给你调整过球拍的磅数吧?”乾的视线透过眼镜落在她怀里的网球拍上,“特意选择了适合你的重量,不会对手腕造成太大负担。”

龙崎低头看了一眼,球拍是红色的,拍框边缘的漆色还崭亮。这把球拍曾易过主,显而易见,现在的主人对它格外爱惜。

“是、是的。”尽管害羞,龙崎还是坦率地承认了,随即是发自内心对乾的敬佩,“只靠目测,前辈就能发现这么多,真的很厉害呢。”

只靠目测吗?

宏观来说,他对女网的关注并不多——他们不需要和女生竞争。微观来说,这位女网的后辈却不仅仅是女网的后辈。她首先是教练的孙女,其次,这也是最重要的,她是与他们新一代青学支柱有格外多联系的人。

用乾的话来说,龙崎身上有很多越前的“超链接”。随便挑拣几个出来,都让龙崎樱乃的数据与众不同:越前每周会花3个傍晚进行网球教学,每次时长1小时;越前会绕路1.2公里送她回家,每周频率3次;越前会吃她做的饭团和便当,说“要把饭团做难吃很难”的概率为95%;越前会向她借国文笔记以应付小测的概率是100%……

如果不联系之前观察的数据,只靠球拍的颜色、练球的痕迹,就算是他,也无法做出这样迅速的推断。

乾周密地想着,想起之前所下的结论:“恋爱成功率0%”——这是多么草率啊!眼前,红色的球拍就是一项对立的铁证。

乾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只需要多一点观察。”

这时候,响起了整点的钟声,如水波纹一般,从钟楼荡漾开。

“啊,到四点了,我要去准备社团活动,今天是我负责开门。前辈再见。”龙崎再次鞠了一躬。她跑得匆忙,没察觉到,图书馆左边靠窗的座位,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们的交谈。

看龙崎跑远了,她才收拾书本从座位起身,赶在乾离开之前,从图书馆出来。她扎着单马尾,一双大眼睛像两盏灯笼,与他四目相接的一刻像灯笼通了电,一瞬霎亮。她立刻跑了过来,向乾问好:“乾前辈你好,我是女子网球部二年级的松岛恭子。”

乾推了推眼镜,默默把这作为青学全国大赛夺冠后的余韵未消。

“你好。”

“刚才在图书馆看到前辈和樱乃交谈,她是我在网球社的好朋友。”松岛摸了摸头,鼓起勇气说,“不知道我是否也可以受前辈指点一二?”

乾打量着她,随即点了点头:“拿出网球拍试试看吧。”

 

下课的学生渐渐多了,路过他的时候不时有人侧目。乾明白他们投来视线的原因,78%的概率是,他长得太高了。初中时已经184cm,上了高中,骨骼线还未闭合,又长了3cm,这在多数国中生的认知里,可以和怪物划等号。

松岛却不把他当怪物,认真地听他说完,笑出两枚酒窝:“我是今年转学来到青学的,一直想见到捧起全国冠军的队伍成员,今天终于实现了。”

国二转来青学吗?70%的概率,家里关系不简单,30%的概率,个人能力十分超群。青学为国中到大学一体制的私立学校,入学需经过严格选拔,少有中途插班转入的。

乾不禁有些好奇:“从哪里转来的?”

“名古屋。”松岛说,“一年级的时候在杂志上读到了青学打赢关东大赛的消息,每个参与的人都十分厉害,从那时候开始萌生了对网球的乐趣。”

“只打了一年就能加入网球部……很不错啊。”

松岛干笑了两声,歪着头想了下:“嗯……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女网设的招生简章上写着,‘想穿网球裙的就来加入我们’[2],并不像男网,对网球水平有严格的要求。”说完,她又补充,“当然,我不是说女网水平不好噢!我也不是为了穿网球裙才加入的。我的目标是,代表青学女网,参加全国大赛。”

对网球格外有热情的孩子。这是关于松岛恭子的第一个数据。

“那么,提前祝你顺利。我还要去男网部看看,再见。”乾挥了挥手。

 

 

3

社办的门虚掩着。乾推开门,放下背包。一本《网球月刊》呈摊开状倒扣在休息椅上。

他拿起来翻了翻,多是球员和教练的报道。秋季是比赛淡季,赛场特写不多,各地区学校的青年才俊成了芝纱织小姐的重点报道人物。在她笔下,球员成了明星,“喜欢的类型”“送给重要之人的礼物”“最想去的约会地点”等与比赛和球技无关的事项重点清晰地列成一行,排版在醒目的位置。青学网球部的正选里,越前、手冢、不二均上过头条。多亏了芝小姐在这方面的挖掘,乾笔记本里的资料增色不少。

这个时候,一个疑惑突然浮现在脑海。芝小姐的消息指出,越前喜欢的类型是“适合扎马尾的女孩”。据此,一切不是扎马尾的女孩都被排除在外。“越前与龙崎恋爱成功率0%”的错误推断,可以说有40%是这数据的影响所致。

若数据错误,那真实的数据——越前喜欢的类型,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曹操曹操到,背后传来一声讶异,透着未料的尴尬。乾转过身,见越前左手拿着PONTA,球拍夹在腋下,迈进门来。

“训练迟到。”

“知道……”被人当场抓包,越前的语调拖得像放了一个缓缓落下的小球,“乾前辈。”

“海堂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乾合上杂志,“我在你这个年龄也经历了非常痛苦的生长痛。要克服这点,最重要的是补钙。牛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还是最重要的。

“每100克牛奶中含有钙离子达到100毫克左右。喝了牛奶之后可以有效地促进骨骼的强度。”

越前把空瓶丢进门旁的垃圾桶,走到贴着名牌的壁橱前,拿出一枚避震器,给拍子装好。

乾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听进去,继续说着:“除了牛奶,其他含钙的食物需要多多补充。菠菜和豆腐,这两样是常见的含钙食物,你要保证每日进食的比例达到40%……”

“前辈,是新的食谱吗?”越前懒洋洋地打断了乾的陈述。国一加入正选球员之后,乾为越前量身定做了一套“适合长高,促进肌肉发育”的食谱,还被堂姐菜菜子夸过“真是遇到了很好的前辈啊”。[3]

乾的眼镜反射出几道光:“乾汁的食谱,有在研究新品。”他露出一抹笑容,“要尝尝吗?”

越前戏谑的表冻在了脸上,拔腿向外走。乾跟着他来到球场,海堂正要对迟到之人兴师问罪,乾打了一个OK的手势,新任部长的神色松垮下来,雷声大雨点小:“迅速归队!”

 

早晨还是凉爽的天气,到了下午,燥热得不行,没过多久,汗珠如水一般从脸上淌下,浅绿色的地板被洇晕成了深色的灰。

乾虽然没参与训练,光是站着已汗流浃背,在盥洗池洗了一把脸犹不解热,后悔自己没戴个帽子来。

“秋老虎真是厉害啊。”乾嘟囔着。他伸手摸眼镜,碰到了一顶白色的FILA鸭舌帽,指尖的水沾上了帽檐。

“越前,帽子放在这里很容易湿。”他一边打开眼镜戴好,一边说。重新清晰的视线里,对面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不久前见过一面的松岛。

“乾前辈好。”松岛把脸上的水抹开,抽走帽子甩了甩,“太热了,帽子来不及摘就过来洗脸了。”

“……是啊。”乾默默把“我以为戴鸭舌帽的只有越前”吞了回去,“这个天气,休息期间,都想躲在社办吹空调。”他向社办看去,门口,桃城和海堂又是一派剑拔弩张,不二抱着手臂笑眯眯地围观。

乾叹了一口气:“为该不该把空调开到16度而争吵的概率是53%。”

“好精确的数字。”松岛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根据每个人的性格、日常习惯、行为预测得出数据,不仅是球场上的武器,在生活里也能用到。”

“你对数据也有研究啊。”

“《网球月刊》上的选手报道很详细。”松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前辈的笔记本上记录的信息一定比杂志上边边角角的资料多的多吧。”

“有兴趣知道?”

“欸?”松岛愣了一下。

“以前跟我提起笔记本的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其他选手的消息。”

松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青学的男网这么强,能拿到任何一个人的资料,都不得了呢。”她的目光转回了球场。

“对于资料来说,要发挥价值,必须符合想要之人的兴趣。”

“比如说呢?”

“比如说?”乾重复了一遍,“家长想知道成绩,竞争对手想知道弱点,粉丝想知道喜好,每个人想得到的信息都不一样。”

松岛抿了抿唇,沉默了下来。球场内,几个一年级的在擦被汗浸湿的场地,以免等下训练打滑。不止是场地,胶带也消耗得快。越前坐在休息椅边,拆了用旧的胶带,一圈圈重新缠上新的。

乾不用去看松岛的眼睛,关于她的第二个数据已经成形。他微微颔首,往网球场走去。

 

 

4

乾的进路志愿是直升青学大学部,对他而言,高中的学习只要打好基础,并不需要在课外花太多功夫。因此,他得以抽出时间从高中部过来,检查越前“对付生长痛·锻炼计划表”的执行效果。

据桃城说,越前疼得“想把脚锯断”;据堀尾说,一次早晨绕场跑圈时,越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倒在和女网挨着的那条校道上,引得女孩子纷纷看过来;据海堂说,越前的训练计划执行率为94%,热敷按摩、吃维生素均进展良好,难题一如既往——越前不愿喝牛奶。

 

这天下午,网球部即将举行分组对抗赛,乾带来了新研制的乾汁。乾汁的受欢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所有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跑完20圈的人都要来一杯,比起去年,今年只有四个人通过测试——其中不包括越前。

这其实有点严厉,如果不是正在经历生长痛的折磨,越前应当是第一个冲线的人。但规矩不可能为此网开一面。乾把装满红色饮料的杯子递过去,牛奶头一回得到了越前的倾心:“……我宁愿这是十杯牛奶。”

“是吗?放心,乾汁的营养比例和十杯牛奶差不了多少。”

“……”

他看着后辈带着一脸壮士扼腕的神情一口气喝完,1.6秒之后,以0.13米每秒的速度飞快向外冲,什么生长痛、腿疼、头疼统统不见。

“不痛了?”不远处的桃城看到这一幕,半信半疑地问。

……才怪。

训练结束的时候,小腿前侧的疼又发作了。桃城说他现在几乎等于半个残障人士,作为前辈有义务送他回家。

其实不需要有劳前辈,光是网球场外围着的一堆女生,一人200米,就能把他“护送”到家。

“很无聊。”当事人对此兴趣寡淡,目光垂下,感到棘手似的,轻轻叹了口气,把球拍收进球包,“桃前辈想帮我,不如,以后的牛奶都由你喝。”

过了五点,学校的社团活动大半已经结束。做球务的一年级留下来完成球务,前辈留下一人负责锁门。再过几天,是秋季的球技大会[4],海堂和桃城作为网球部部长要去学生会开会,锁门的任务落在了越前身上。

“……为什么是我啊。”

“关门也是支柱的责任之一哟,责任之一。”

“……”

他再次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社办门口计分板前的凳子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乾对着计分表陷入思考。越前的成绩十分稳定,除了面对桃城时稍微落居于下风,在抢七里以一分之差惜败,其他都以胜利告终。比分组合成数据,数据对应着计划,计划需要执行——乾默默地进行头脑风暴,忽然,后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脱口一半的惊呼,最后是越前透着微微无奈的声音:“你在做什么,龙崎?”

“对不起……龙马君,原来你在这里。”龙崎扶着越前的手臂站起来,脚边,两个空空的篮筐倒翻在地。

“社办的门开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她从社办绕过来,不小心碰到了篮筐,差点跌跤。

“我在等最后锁门。”确认她没有磕绊,越前不动神色地收回手,“倒是你,怎么现在还不回家?”

龙崎先是对着转过身来的乾鞠了一躬问好,再说道:“因为……我的球拍线断了。”

越前挑了挑眉,说道:“不赖嘛,龙崎。”拍线断裂是一件麻烦事,同时意味着球拍主人的勤勉刻苦。

“可、可是,是龙马君送我的球拍。”龙崎翻出球拍,递过来一看,拍线断得非常彻底,“我想请教龙马君,当时是在哪里调整磅数的呢?我想去重新拉线。”

“……努力过头了吧。”越前不可置信,拿起球拍端详着。

“练习的时候还好,刚刚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生的。”龙崎有些懊丧。

“你不会又打出了一个飞出很远的球吧?”

“没有的事……!”她脸红起来,微微提高了音量反驳,听着却没有否定的威慑,“今天和其他队员打练习赛,打了几个长拍回合,可能就……诶,恭子酱。”龙崎对着从连通体育馆校道走来的人打了一声招呼。

“樱乃,你不回家吗?”松岛拎着空了的球筐,跑过来,看到龙崎背后的人,眼睛又亮了,“啊,越前君!乾前辈。”

她注意到越前拿着的拍子,熟悉的红色,“越前君,你的拍线断了吗?”

“不是,是我把球拍用成这样的。”龙崎说。

“啊?这是樱乃的吗?”松岛睁大眼睛,“是下午我们打练习赛的拍子吗?”

“嗯……”

“怎么断成这样了——”松岛诧异道,“既然是和我练习的时候断掉的,我陪你去体育用品店买一把新的吧。”

“哎?我不用换拍子,重新拉一下线就好了。”龙崎连忙摆手。

“断成这样了,还要继续用吗?”

龙崎张了张口,这要怎么解释呢,好友中除了小坂田,没有人知道这是越前送她的球拍。

“不用了。”这时,一直沉默的越前开口道。他略微一顿首,对龙崎说,却更像同松岛宣布,“我陪龙崎去。”

马尾辫女孩的脸色一下变得难以形容。

“可、可是,龙马君不是腿不太舒服吗?”龙崎没领会他话中含有的约会之意,关心起他的身体。

“一点点疼痛而已。”

乾扬起了眉。

“真的吗?”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越前哂笑了一声。

“……真是的。”如同PH试纸遇酸,龙崎的脸迅速由白变红。照常理,看到别人这样的处境,难免会生出“别过头去”的尴尬,但龙崎这副模样,却让人觉得有趣。

越前挑了挑眉,显然他感到的趣味更多。将球拍把手掉转了一个方向,还给龙崎。龙崎去接,他却暗暗使了些力气,龙崎一下没抽走,愣了一下再使劲,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恶作剧,刚要抗议,越前适时地松手,附上一句:“胶带也可以换了。”

修球拍的话题将将揭过,松岛却捡起来更早的话题,语速很快,急着发表晚到一步的关心:“越前君最近是不是在经历生长痛?我哥哥以前也有过,用热毛巾敷上一段时间会好受很多。还有,如果睡不着觉,我听说,褪黑素有助于睡眠,或许可以用用呢……?”

她不确定的尾音落下,四周陷入平静。

越前手插进裤兜,有点不高兴。劈头盖脸的一段话,仿佛她是一位长他几岁的姐姐,且这话出现得突兀而尴尬,他并不觉得有趣,只感到麻烦。

“褪黑素的话,这个年龄并不适合服用,不利于发育。”乾出来打了圆场,沉稳地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补钙。牛奶,是最好的。”

越前听到牛奶就条件反射地皱眉,“……又来。”

“你不愿意喝牛奶的概率是93%。这没关系,”乾一本正经,“把牛奶替换成乾汁,效果也是一样的。”

龙崎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是见识过乾汁的厉害的,不仅如此,还曾误打误撞地目睹过乾汁的制作现场。想到那时的场面,她的舌苔也泛起了苦。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知难而上,越前。”

越前从球包外格摸出一把钥匙,中指勾着扣环,晃了晃:“如果前辈今天锁门的话。”

“说到做到的概率是50%。”乾扶了扶眼镜。

“真麻烦,不必预测了。我会做到的。”越前把钥匙放在记分牌前支起的小桌上,背上球包,“拜托了,前辈。”

龙崎不明就里地愣着,越前催促道:“不是要去换线吗?再过不久就要关门了。”

“离学校23.8公里有一个大型体育用品商店,那里有很多换拍线的地方。[5]”乾建议,“坐电车过去,四站就到了。”

“谢了。不过,”越前耸了耸肩,“用不上。”

“嗯……恭子酱的话……”龙崎顾念着拂了朋友的好意,答应迟迟未决。

越前的目光转过来,终于在松岛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5

松岛恭子局促地站在龙崎旁边,身上那股大方自信好像随风散了。

她庆幸自己选择的是帽檐够长的鸭舌帽,稍微低头别人就看不到眼睛。

从衣着可以轻易看出,她是个坚定不移的拥趸者,选择了就会全盘坚持:从头到脚,分别是FILA的帽子、T恤、护腕、网球裙、球鞋,这些相似给她安心。她相信物以类聚,相似的爱好——不止是品牌——对网球同样的热爱会让他注意到她。

她理应更胜一筹的地方在于,她是马尾,一直都是;不是遇见他才改变的,她没有为他变过什么。换言之,这份生而就符合的匹配,若用数据来比喻,在浩瀚的信息流里,他们该是最容易相连的。

但是,一切都不对。

龙崎不青睐FILA,她喜欢粉色的少女品牌,热衷裙子,天生像个小公主;她那两条过长的麻花辫在打球的时候会像两根风筝线一样上下翻飞,虽然很可爱,可明显不适合打球。

抛去性格不说,越前喜欢什么性格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从网球造诣看,她也比龙崎技高一等,不然怎么能进青学呢?他在网球上是那么出类拔萃,理应更钟情网球水准较高的人,不是吗?若差异巨大,不是难以获得切磋的乐趣吗?

可不是,都不是,那些她知道的信息,那些写在杂志上的林林种种,那些与越前龙马喜好相关的条条框框,在龙崎樱乃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乾前辈说,资料要发挥价值,必须符合想要之人的兴趣。难道这些资料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吗?

 

察觉到越前的视线,松岛抬高帽檐,笑起来:“我待会儿回社办拿了书包,就准备回家啦!”她拍了拍龙崎的肩,“早点把球拍修好,后天还要继续训练呢。”

“那、那就麻烦了!”龙崎向乾道了谢,对松岛挥了挥手。

“如果拉线技术好,明天听你推荐噢!”松岛把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喊道。

目送两人离去,松岛知道该去社办了,腿却未动,立在原地发呆。

这不是竞争,她只是觉得迷茫。所谓信仰之人失去信仰?没那么夸张,但所感多少有些相似。

 

“发现‘理论行不通’的时候,确实有些难受。”一道冷静的声音说出了松岛心中所想。

不应该让任何人,尤其是敬重的前辈看到这时候自己的表情,她心想。但那声音中传递出几丝稳定而严肃的压力,让她不自觉地转过头。

依仗超群的身高,戴着眼镜的前辈有股不辨自明的威严。水银色的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却能感到他落下来的视线。

“每次在赛场上发现对手的数据超过了我的预料,我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调整。花的时间越长,我输掉比赛的可能越大。”

对乾而言,运气或者偶然这种不确定的要素一概不存在。他习惯以数据推断一切,无论是自己的选择,还是对手和环境的变化,全部依靠情报和概率做依据。“运用情报等于必然的胜利”就是他的方程式[6]。如果数据推断的结果有误,那一定是数据出了问题。

过去的两年,他的数据理论经历了巨大的更新。他犯下过不少错误,导致“理论行不通”:把球员当作固定的数据,忘记了人是时刻在学习、进步、变化的,从而忽略了预判;数据从来不是割裂的,而是连续的。

现在他发现,认识到这些还不够——有些事情从根本上就无法套用理论。譬如,喜欢一个人。

不是马尾,不爱运动潮牌,网球成绩不在拔尖之列——这些又怎么样呢?越前仍然会送她球拍,陪她去修拍线,同她写航空信,吃她做的饭团。

喜欢的类型……乾心想,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之前,所谓的“类型”都是空谈。

数据没有造假,是喜欢做不了预判。

 

“如果最后输了呢?”松岛小声地问。

“那就可以收集新的资料了。”乾回答,语气淡然,“无论怎样,这都是有效的。了解一个人总不是坏事。”

松岛缓慢地,像一个接收器信号差劲的机器人,点了点头。

“对了,我可以透露一个小信息。”乾微微一笑,“他们会去一间偏僻的网球修理店的概率是86%。那家店铺的手艺不错,如果你喜欢聊天,会乐意去那儿的。”

“嗯?”松岛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不管是网球,还是其他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和他聊聊。”

乾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看了眼手表。

“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再会。”他拔腿朝社办走去。

数据在他脑海里旋转、交织,即将更新:恋爱成功率、龙崎身上的超链接被其他人代替的概率、越前被恋爱影响的概率……

 

数据能给他一个答案,但他不再立刻做出判断。

谁知道呢。

这其中的关窍,只有恋爱的人明了。

 


FIN

 

 

后记:

“理论行不通”是乾在原作中的经典台词。在这篇文里,这句话的含义是:不是喜欢网球,扎马尾辫的女孩就能成为“越前龙马喜欢的女孩”的。喜欢不是一个可以用理论衡量的事情。

至于越前,更加不会思考“为什么”,他也不会假设如果。他喜欢的人是龙崎樱乃,这是确定的事情,不会有其他的如果。

就算换个人再来一遍,结果也不会一样。不同的人,不可能于一样的时间、在一样的地点、做出一样的事情。正是独一无二的经历,才造就独一无二的心动。这是不可能被理论复制、预判、重演的。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想的有这么多,不知道有没有完整表达出来呢?

最初构想是把结尾落在乾轻轻说了一句“理论行不通”,留下空白,供看官们自行想象,结果光是交代原创人物松岛恭子的背景就花了好几千。更加遗憾的是,数次回看,都不知如何精简。于是写着写着就没有短篇的节奏了。

最开始我脑海里只有这句话和乾学长,后来某天突然想,如果都是热爱网球的女孩,龙马会喜欢谁?在这种前提下,姑娘身上的什么点在吸引他呢?我带着这个疑问和越前龙马代言人 @柒月月Natsuki 讨论了一番,我们一致认为,“喜欢不需要理由。”于是把这个想法和标题融合,诞生了这篇文。

本来还有一些想写的,比如青春期里女生也会遇到的发育烦恼,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留到下一次再写吧。

 

 

注释:

[1] 乾曾因为长高太高上了青学的校报。来源于公式书。

[2] 女子网球社的招生宣传。来源于公式书。

[3] 菜菜子堂姐夸赞给龙马定制食谱的前辈人好,来源于TV72集。

[4] 球技大会:篮球、足球、棒球、排球、羽毛球、网球、乒乓球……无论班级和学年,每个人都可以用个人的名义参加,且必须参加自己所属社团以外的项目。来源于TV70集。

[5] 23.8公里:从青学到能替人将三支球拍拍线一口气全换好的体育用品店的距离,听说用跑的往返要花四小时。来源于公式书。

[6] “运用情报等于必然的胜利”就是他的方程式。来源于公式书对乾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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