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

【龙樱】今天是个好天气 | Fin

*《支柱记录手册》参本解禁。

*海堂视角。与前面乾前辈和桃城视角的文章有所联动,请配合一起阅读《平安夜、新年与初雪》by大奇

*少年生日快乐!今年也很喜欢你。


《今天是个好天气》

 

1

按照惯例,热血赛事与寒冷冬天无关,对于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来说,这个时候最佳做派应当是,取消训练,冬日养膘,夏日减肥。不过,信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人更加相信,夏天的热血喷薄,需要冬天耐心的积累沉淀。青学中等部男子网球部现任部长海堂薰,便是这类勤勉派的代言人。

周二的开学典礼散会后,海堂去隔壁二年8班的队伍找桃城商量开学后的招新与训练事宜。

去年八月,青学男子网球部在手冢的带领下,登上了全国第一的宝座。光环加冕之下,网球部成了校园内体育类社团炙手可热的存在。尽管如此,青学这届扛把子面临的压力却不小。随着三年级前辈的退出,正选队员顿时多出几个重要空缺。与三年级强大实力相对的是,一二年级青黄不接,实力良莠不齐。二年级仅有海堂桃城两人挤入正选名列,他们的青学小支柱倒是一年级潜力无限的可塑之才,可除他们三人之外,网球部能上阵比赛的寥寥无几。如果能在冬季学期招入有底子有实力的新生力量,对于明年春季实现卫冕,必将大有增益。

海堂对此事尤为上心,为此寒假期间特意去市立图书馆借阅《如何增加团体魅力》、《如何提升门面形象》等专业书籍。桃城说他做无用功,只他往那一站,凶巴巴的样子一摆,就没人敢来报名。海堂不服气,要桃城不要光建议,不建设。桃城则提议把越前也叫上。越前刚加入网球部便成为青学的人气王,又是青学夺得全国第一的大功臣,定能吸引众多仰慕崇拜者云云。

 

开学当天,桃城带着越前,出现在招新摊位。摊位设立于从体育馆往男网部走的校道边,午餐后出来散步的学生都会经过此处。

“前辈好。”越前向海堂打了声招呼,哈欠连天。

海堂打量着他。根据乾前辈的调查,在他们青学支柱最讨厌的事情中,“早起”当仁不让位于榜首。海堂打算招新结束再开启冬训计划,没有早训的督促,这小子,说不定睡到七点多才来。

“刚刚和小姑娘讲话的时候不是挺有精神嘛?认真点,越前,做好门面担当,我们青学网球部能不能卫冕,就看这次招新怎么样,而这次能不能招新成功,就看你了!”桃城说。

越前无法苟同桃城振振有词的强盗逻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你可是我们青学的支柱,是支柱啊。”

开学典礼的那天,二年级的方阵率先散场,一年级级长将学生留下,单独嘱咐了一些事宜。海堂和桃城路过一年级方阵时,听到一些坐在后排的学生,正在议论越前。开学典礼上,校长大肆夸赞了青学男网部在U17系列赛事中的精彩表现,重中之中的明星便是三番四次力挽狂澜,使日本队立于不败之地的青学支柱。一年级的学生炸开了锅,讨论大意离不开“龙马SAMA好帅啊”、“越前真厉害啊”尔尔,桃城鼻子一哼,语气酸溜:“那家伙,真是出尽了风头。”

来帮忙招新的还有几个与桃城交好的二年级,荒井、林和池田。这几个都是曾经欺负过越前那届新生的人,如今已收敛许多,且表现出更上进的势头。上学期,海堂接任部长后,放宽了球场自由训练的规定,所有部员均可在无训练安排的时间进入球场进行自主练习,场地先到先得。荒井和池田“觊觎”正选之位已久,摩肩擦掌准备四月开始的校内排名赛,开学之后日日于中午时分到球场练习。

海堂同他们一道把招新布告拉起,摆好纸笔。分针指向三十,就餐完毕出来散步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走过校道,荒井、池田与林轮流卖力气,手拉加油横幅,大吼“全国第一网球部,走过路过不错过”,以声量吸引目光;桃城拿出了弹力球,当街表演不间断来回打,展示网球活动魅力;海堂则一丝不苟地坐在摊位后面,给被吸引前来的新生发信息登记表。而越前,则坐在摊位旁,一边用球拍侧缘颠球,一边悠哉游哉地喝着PONTA。海堂喊他起来去和桃城短距离对打,他却冠冕堂皇地说,我不是在表现网球魅力吗。

不远处的教学大楼架空层,几个一年级女生围站一堆,时不时往这边递来目光,焦点明晃晃地集中于坐在右手边的越前身上。海堂抬头看去,几个女生仿佛看到了美杜莎,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对于年龄相近的人来说,海堂给人的第一印象从来都与良好挨不上边。尤其在小一届的女生群体中。龙崎教练的孙女,那个扎着麻花辫、打网球很认真的小姑娘,也曾被他吓到,不敢接近男网部校内排位赛的登记处。与之相对的是,出门在外倘若遇见上了年纪的女性,他的乐于助人常为他赚得一致好评。

倒是越前这小子……海堂斜睨过去,确实如桃城所说,很受女生青睐。虽然平日没有表现出来,海堂对越前每次比赛时球场外围了一圈应援的莺莺燕燕可谓印象深刻。只是被应援者本人似乎毫不在意。不若此,他应当不会面对方才几个女生炽烈的目光,仍不为所动。

不……海堂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尽如此。年前越前过生日,龙崎学妹不是送了他游戏原音演唱会的门票吗?据那天发在群里的图片来看,他确实赴了约。事实上,在过去半年中,以桃城和英二前辈为首的八卦派,时常在网球部散播这两位后辈的消息,他表面上嗤之以鼻,其实每次基本半字不差地听了个全。

不过,后辈的恋爱秘闻这类事,是桃城那家伙才会热衷的东西,对海堂来说,只要越前的训练不松懈不掉队,其他的方面,随他去罢。

 

越前坐摊,确实吸引了不少一年级生加入,用桃城的话说,叫“男女通吃”。了解过网球水平和基础知识后,海堂让他们在表格上写下联系方式,两天后冬训开始,去部里报道。

桃城吆喝了一圈,肚子有些饿了,他们下了课便来摆摊,这会还没吃上午饭。他嚷嚷着“我吃个饭再继续”,拿出便当,大快朵颐。桃城解决便当的时间里,海堂准备的三页A4表格已基本填满。桃城吃完后意犹未尽,撂下横幅和一句“我去小卖部买三个面包”便飞奔而去,人消失了没几秒又跑回来,问越前需不要买煎饼,越前答曰要,桃城准备转身,没走几步又回头,朝海堂龇牙咧嘴。

“干什么?”

“我吆喝了这么久,肚子都饿瘪了,海堂,作为新晋部长,看在你搭档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两个炒面面包,不过分吧?”

桃城难得有一回不叫他的绰号,海堂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的弦外之音是什么。他拂掉桃城的手:“别碰我。便当不够你吃吗?”

“喂,你就这样对并肩作战的同僚视而不见吗?”

“你想怎样?”海堂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越前早已对两位前辈的吵架视若无睹,只见他从樱花印花巾着袋里拿出一个粉色便当盒,立马吸引了桃城的火力:“越前,原来你说有便当,是小姑娘准备的便当啊。”

“桃前辈怎么知……”

“粉红色啊,粉红色!”桃城快速抢白,觉得方才吞下的便当如鲠在喉,“你这小子,还想坑我给你买煎饼!”

“又不是我主动要的。”

海堂一方面想挥拳制止桃城狗急跳墙的单身汉行为,一方面学弟的恋爱秘辛近在咫尺,他看了一眼桌上饱含学妹拳拳少女之心的爱心便当,不由“嘶”了一声,无端生出“该抱着便当去别处吃”的念头。

越前好不容易摆脱桃城的魔音贯耳,打开便当盒,格子里整齐排列着他爱吃的食物:面衣金黄的天妇罗、酱香满溢的花枝丸、外焦里嫩的小香肠,不禁食指大动,被前辈挖苦的不爽瞬间去无踪。

“真丰盛啊。”桃城看了看架空层几个往这边看来的女生,大拇指向后指了指,“你后援会的那些女孩子知不知道你只吃小姑娘做的便当啊?”

越前头也没抬:“是吗。”

“诶,难道不是吗?”

海堂正在清点报名人数,被桃城八卦支柱时的高昂声调打断了思路,沉着脸说:“桃城,你很烦。”

“蝮蛇,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前辈,马上要上课了,不收摊吗?”越前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懒洋洋地问。

海堂看了眼时间,表示懒得与傻子计较,招呼荒井等人过来一道收拾。六个人一起,迅速把摊子收拾干净。放学后招新继续,一共按午休加下午的时间安排进行了两天。

翌日下午,海堂在LINE群聊里发布了明日早晨集训的通知。大意为,春季学期想参加校内排名赛的,本次训练最好出席,未跟上练习进度者,后果自负。桃城说他这样严肃会吓跑新生,说不定有人加入网球社是因为觉得打网球很帅,能吸引女生,万一底子还不错,被他这做派吓跑,错失优秀苗子怎么办。海堂瞪他一眼,不积极训练的优秀苗子不要也罢。说话间走到停车棚,海堂解锁单车。越前如往常一样,和桃城一同回家。桃城与他商量放学计划,先去逛CD店,再去吃M记新出的牛肉汉堡。越前却说他只能去CD店,之后要去宠物店买猫粮。海堂听了,推单车的脚步一滞。桃城当即说出他的心声:“有猫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顿了顿,他关注的重点落在了——“但是要买猫粮,你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够不够吃汉堡啊?”

越前露出笑容,诡计十足,拉长了声音:“那,桃前辈请客喽。”

桃城点点头,请了越前一顿摁头关爱,拍拍手,一边推车一边说:“下午我听池田说,学园前站的那家体育用品店推出了一款开学限定的球拍胶带,他们一放学就去买了,人气很高。我也想去看看呢。”

“那种东西是女孩子才热衷的吧。随便因为促销买的话,都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海堂说。

“此言差矣,海堂。如果想买来送人,男孩子也会买的,这就是商家的精明之处。”

“噢?桃前辈要买来送谁吗?”越前插话道。

桃城顿时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谁、谁说我要买来送人了?那种胶带男女都可以用的好不好?”

“我才不会用打着赚钱噱头的胶带。”海堂哼了一声,这么说道。

 

2

早上气温在四度到八度之间。海堂雷打不动地六点半到校,到健身房锻炼一小时。回网球部社办洗澡时,经过教学大楼与体育馆之间的连廊,几个篮球部的学生,跑过阶梯,争着去投篮。值得一提的是,为锻炼体质,女网已于两天前开始训练。渴望在冬季厚积薄发的并不只他一人。

晨练时,有几个二年级与新加入的新生没有到场。越前来得稍晚,顶着海堂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加入前排队伍。海堂简要交代了注意事项,公布了本学期的训练计划。冬季学期的训练周期不如夏季频繁,以长跑和技巧练习为主。所有部员都要参与长跑,锻炼体能。而技巧练习则按入部时长进行区分。入部较短的练习挥拍、负责捡球,入部较长的进行基础练习,在练习完毕加入对战练习。

一月的冷空气盘踞不散,练习时呼出的团团白气清晰可见。海堂穿着青学正选的长袖外套和及膝短裤,围着红色头巾。即使每日坚持长跑,偶尔冷风刮过,他也不禁打个寒战。为了驱寒,他转动四肢,左右晃动脑袋,目光正好扫过对面球场正在热身的越前。越前如同春季学期一样,也是黑色短裤加长袖外套的打扮。一套拉伸结束,他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层单薄的红色POLO衫。那小子,身体抗得住么?海堂腹诽着,却同时觉得提醒学弟这样的事没有必要。他四处看了看部员,确实有几个因天气寒冷打不开手脚,畏畏缩缩敷衍热身的人。

他大声呵斥:“给我打起精神来!这点天气就把你们打倒了吗!不要磨蹭,热身完开始练习!”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中没扩散多远,凶煞严肃的样子倒是把部员们唬住了。部员们整齐回道:“是!”

桃城带头喊起口号:“Seigaku!”

“Fighting!”

“Seigaku!”

“Fight……”

口号未到最后一个音节,一阵巨大的、重物倒塌的声音,从隔壁女网传来,盖住了风声、口号声、细语声,声响之大,令周围的铁丝网肉眼可见地抖动了几下。随后,便是女生们的尖叫。

海堂转身往后看,还未看清尘土飞扬背后是什么庞然大物倒在那里,余光里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

几秒过后,男网部员一阵哗然。“海堂!快去帮忙啊!”桃城朝他大喊,一边也往外冲。海堂这才看清楚,女网的照明灯掉了下来,正正砸在训练场中央。他倒吸一口凉气,叫上荒井几个二年级,让其余部员留下“继续训练”,迈开步伐,飞速跑了过去。

 

场地一片混乱。照明灯完全散架,大小不一的玻璃渣散落一地,灯罩的塑料外壳七零八落,形成尖锐的角,霸道地横在地上,像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视线顺着渣子往上移动,出现了零星的血迹。海堂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两条颤抖不止、被碎渣划出好几道口子、汩汩往外冒出鲜血的腿,以及,垂落在两侧的酒红色麻花辫。

居然是龙崎老师的孙女。龙崎学妹。

龙崎脸色煞白,浑身抖动不止,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身上披着一件青学正选外套,外套的主人站在她旁边,想将她抱起来却不知怎么做,声音里露出少见的走调:“……龙崎?”

女网部长准备叫人来收拾现场,海堂打断了她,他指挥男网部员去社办拿扫帚和簸箕清理碎片,示意女生远离这里。他还想去社办拿医药箱,冷不丁听到越前拔高声音的一声呼喊:“海堂前辈!”

海堂看向他。

“……头巾借我。”

海堂愣了一下,迅速解下头巾递给越前。越前半蹲下身,想用头巾给龙崎包扎止血,却半天不敢下手。他一下忘了,自己根本不懂包扎。女网部长示意把头巾给她,三两下打好了一个结,伤口最大的一处慢慢停止了出血。越前小心选择了一个角度穿过龙崎的膝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别怕。”

他抱着龙崎,绕开一地碎渣,朝保健室走去。经过身边时,海堂听到龙崎渐渐漫开的啜泣。

“等一下,越前君!”女网部长紧随在他身后。

 

晨训取消了。

海堂从女网副部长那了解到,照明灯掉下来时龙崎刚好站在灯柱下,由于目睹全程且灯就从头而降,瞬间脚如灌满了铅,动弹不得,来不及闪避。万幸的是没有砸到人,只是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腿。照明灯突然掉落一事已致电技工,接下来会对男女网球部的所有设施进行维修检查,至少三天,两个部的训练必须暂停。龙崎教练接到消息急忙赶去保健室,见孙女两条腿都涂满了碘伏和红药水,心疼不已。三年级已经退部准备毕业考的前辈知悉此事,不约而同于中午时分来到社办,向海堂询问详细。

照明灯的碎片已被清理干净,剩下几个被砸出的坑洼和刮痕,像从不长痘的人突然爆了痘,原本平滑的球场变得有些难看。乾绕着球场走了一圈,得出结论:“应该是寒假时气温下降,最近经过一小段时间回暖后气温再度下降,照明灯的零件不断热胀冷缩出现破裂,才会突然掉落。”

菊丸抱起胳膊抱怨:“怎么又会发生啊?学校的设施也太烂了吧……去年都大赛练习的时候我们球场的照明灯就掉过一次,幸好一年级的几个躲得快,不然成什么样完全想象不到……”

菊丸说完,海堂下意识去看越前。把龙崎送去保健室后,他的脸色就不太好。海堂赶到保健室时,与准备下楼的女网部长佐野真弓打了个照面。佐野非常诚恳地向海堂表达了对男网部的感谢,因部里还要处理后续事项,待会再来看龙崎。

然后他上楼,看见越前独自站在房门口,拿着他的红色头巾,仍然穿着短袖。头巾上几处因为擦过血,被晕成深沉的暗红。

越前低着头,等他走近,抬头说:“前辈,头巾晚点还你。”

海堂自然不是来要回头巾的:“没事,我带着好几条替换的。”

说罢,他隔着窗户往室内扫了几眼。病床旁拉起白色隔帘,听交谈声,龙崎教练正陪着孙女上药。把视线转回越前身上,海堂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提醒:“喂,就穿这么一点,你觉得现在是夏天吗?”

越前不解地看他一眼:“前辈不也是。”

“我至少还穿着外套。”海堂瞪着他。

越前越过他凌厉的目光,看向病房内。海堂知道,越前的正选外套此刻还穿在龙崎身上。龙崎方才在球场上,似乎只穿了长袖的女网制服和外套。此时此刻,跟看到便当的心情相似,海堂忍不住“嘶”了一声。离上课时间不远了,他转了个话题:“里面有教练陪着,等会女网部长也会回来,你站在这也没用,赶紧把衣服换了去准备上课。”

越前听了这话不太乐意,可是前辈在旁虎视眈眈,只好不情不愿道:“是。”

海堂又叫住他:“今天球务你轮班,记得吧?留下来整理社办,东西有点多。”

越前眉头一皱,压低了帽子:“图书馆委员会那边有事,我可能晚点过去。”

海堂心想自己没有加入任何委员会有时并不是坏事:“好,忙完了再过来。”

 

放学后,海堂去行政大楼龙崎教练的办公室走了一趟,随后向部员发布了这周训练暂停的通知。回到社办,他把白板上的每日训练安排擦掉,改成“本周训练暂停”。以前,这是大石前辈的工作,U17回来后,更新每日训练安排的人变成了他。今日轮班的几个一年级已去收拾球网,还有几个二年级的也主动留下来帮忙。

堀尾和胜雄几个抱着网球筐去体育馆的仓库放好,桃城拿着大扫帚来回清扫球场,海堂负责社办——把塑胶长板凳上散乱的物品收好;把淋浴间的垃圾袋收拾干净,扎好;再一一检查每个人的柜门是否锁好。逐个排查过去,轮到越前时,柜门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一卷粉红色的球拍胶带映入眼帘。精致的包装袋上写着“开学限定”,截止日期到昨天。什么啊,打趣前辈的时候,原来自己就去买了吗?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是要交出去的礼物,他忘了拿走算怎么回事?海堂心里有一套规矩,他跟桃城那家伙不一样,对后辈的爱恋琐事才没有兴趣。可是,接二连三窥见展露学弟恋爱迹象的事物,就像连着同个终端的处理器,忍不住越俎代庖替越前胡思乱想。

他想来想去,决定当作没看到。如果他给越前发消息提醒,越前说不定要给他摆脸色。他可不想“关东偷窥狂”的称号落到自己身上。他默默想着,“球拍胶带”这个关键词,又勾出一些回忆。

 

3

打完U17回国,桃城提议来一次聚会,放肆玩耍、庆祝凯旋。U17时,青学众人分散各处——部长加入了德国,代表日本队上场的只有越前和不二,乾做了参谋,大石因伤退出队伍,海堂、菊丸、桃城和河村则做了场下的啦啦队,大家已有许久没有一起打球。刚好任天堂出了新款,桃城提出聚会地点和方式:在越前家的寺庙打球,打完球还可以来两把游戏。喜爱游戏的英二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大石因为要准备外校考试没有时间,婉拒了;河村要在寿司店帮忙,因为U17,他已经许久没有参与寿司店的工作,同样婉拒了;而远在德国的部长罕见地表示,如果刚好是白天,可以远程联机,惊呆了众人;不二和乾则没有异议。剩下海堂一个,虽说对游戏没兴趣,但越前养的那只喜马拉雅猫,他至今还想再与它玩耍一次。自去年夏天在社办偶遇后,他还没见过那样乖巧的小猫咪,于是也欣然应允。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如平常一样完成长跑练习后,跑去越前家,按响了门铃。来应铃的是越前,听声音他明显一怔:“……海堂前辈?不是约的十点么?”

“跑步,跑着跑着就过来了。”

越前让他等一下,过了一会儿,来开门时,越前围着黑色围裙,围裙上粘着零星泥水。海堂注意到他手上也有泥迹:“你在搞卫生?”

“嗯,在清理庭院。”

越前家与海堂家一样,为传统的日式庭院,院子里栽种着几棵松柏,要定期除草、养护。

海堂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让后辈去搞卫生,自己一个劳动力却在旁边袖手旁观吧?渴望看到猫猫的心情只好暂时放在一边,他开口说:“还有多余的工具么?我们一起,在桃城他们来之前搞定它。”

没想到越前拒绝了:“不用了。前辈,你去寺庙吧,我一会就来。”

啊?可是,你的猫……海堂压下欲冲口而出的话,就听到一声奶呼呼的猫叫,低头一看,一只重点色的喜马拉雅猫正绕着越前的脚踝转圈圈。

“卡鲁宾?”和越前异口同声喊出卡鲁宾名字的,是一道甜美的女声。海堂朝声音来源看去,对上了一双惊讶的酒红色眼睛。

“海、海堂前辈?”龙崎顾着追跑去门口的卡鲁宾,一路低着头叫它,等卡鲁宾停下,抬头一看,与休闲打扮的学长打了个照面。“前辈好!”她马上鞠躬问好。

海堂没想到教练的孙女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和卡鲁宾关系亲近。她的反应同越前如出一辙,让海堂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日子,莫名生出撞见“幽会”的尴尬。

海堂咳嗽了几声作掩饰:“你、你好。”低头把疑问且凌厉的目光抛向越前。越前捂着脸,并不想看他。

龙崎脸红得可以滴血,说:“海堂前辈是来找龙马君聚会的吗?我、我帮奶奶送手作的甜馒头过来……那个……我、我一会就走。”

海堂顿时结巴了:“啊?不、不是……”这下他不就成拆散人家小情侣的罪人了吗?

菜菜子见堂弟和客人迟迟没现身,来到玄关:“是龙马的学长来了吗?快请进。”

海堂僵硬着身子向菜菜子问好,同龙崎、越前一道进了起居室。

起居室中央的正方形矮桌上放着两盒红色的礼品盒,其中一盒已经打开,里面装了二十个白嫩软乎的馒头。越前被叫去把围裙摘了,换个干净袜子,菜菜子去厨房倒水,一时间起居室只有他和龙崎两人。

海堂内心尴尬得不行,来聚会却撞见学弟和女孩子在一起,早知道就不这么早来了!怪不得越前刚刚磨磨蹭蹭、支支吾吾,原来是……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她如往常一样梳着麻花辫,不同的是,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碎花裙,看起来更加少女。话说回来,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当电灯泡是怎么回事啊?可是,是龙马的堂姐让留下的,他总不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海堂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用目光找寻卡鲁宾。

海堂如坐针毡,殊不知旁边的小姑娘也是相同的感受。更令龙崎倍感压力的是,海堂的视线让她觉得他似乎在质疑她怎么出现在这里,往日面对前辈们八卦的慌乱与无措爬满了心头。

卡鲁宾好一会才进来,伸直了爪子挠矮桌上的一卷球拍胶布,海堂坐下来时没发觉,视线随着卡鲁宾钻入矮桌底下,他才发现,龙崎旁边的榻榻米放着一把红色球拍。球拍柄的胶带刚缠了一半。

由于这红色拍子过于眼熟,海堂不敢确认猜想。为了缓解一下无人说话的尴尬,他不确定地问道:“呃,你带了球拍来?来打球吗?”

龙崎像触了电,瞬间直起身子,慌慌张张地解释,脸蛋俏红:“这、这是龙马君的。我、我在缠龙马君的球拍,啊,不对,因为龙马君去清理院子了……啊,是伦子阿姨叫我等一下,我马上就回去了……!”

一番话说的歪歪扭扭,前言不搭后语,足以见得小姑娘内心的紧张。海堂花了些功夫才搞明白前因后果:龙崎被奶奶吩咐来送手作馒头,来之前,越前在换球拍胶带,换到一半被菜菜子叫出去清理院子。伦子阿姨让龙崎留下稍等,她拿些伴手礼来,作为回礼。越前一推二就,把缠球拍胶带的事交给人家女孩子了。

“……嘶。”

解释完了,龙崎镇定了许多。她看了看桌上的盒子,鼓起勇气把盒子推向海堂:“那个……海堂前辈不介意的话,还请尝尝,其中有部分是奶奶教我做的。”

海堂愣了愣:“好,谢谢。”

他拿起一个,放入口中。面皮干爽顺滑,口感舒适,内馅为南瓜泥,甘甜不腻,唇齿留香。卡鲁宾从桌子那头钻来海堂这头,睁着圆溜的宝蓝色猫眼,好奇地打量他。海堂立刻顾不上品尝美食,他放轻了呼吸,一人一猫,互相对看着。

前辈吃了自己送来的甜点,这让龙崎宽心不少,也敢从旁观察海堂与卡鲁宾的互动,小心翼翼地说:“海堂前辈,很喜欢猫咪呢。”

两抹红晕飞上两颊,被一语道中心事的海堂愣了愣:“没、没有啊。”

龙崎了然,笑着止住了话头。她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露出可惜的表情。卡鲁宾甩甩尾巴,一转身跑出起居室。过了一会儿,它叼着一束白色绒毛的逗猫棒回来,丢给龙崎。

龙崎惊喜地笑了,拿起逗猫棒,左摇右晃,逗得卡鲁宾不住地喵喵叫。海堂呆在原地不明所以,龙崎为他解惑:“这是龙马君给卡鲁宾买的逗猫棒,它最喜欢这个了。”

海堂默默看了会,说:“你……很讨小动物的喜欢。”

这夸赞始料不及,龙崎迟缓地接收讯息:“诶?谢、谢谢前辈……可能因为,我是饲养委员会的,时常要去照顾小兔子,积累了一些经验。”

海堂有些惊讶。饲养委员会其实是学校里少有人愿意担任的职位。跟其他学校一样,青学为了培养学生的爱心,也开设了照顾小动物的课程,目前学校流行的动物是小兔子。饲养兔子,听起来是一件顶可爱的事,实际上,脏活累活不必说,还要负责安排每个班去兔子圃的轮值顺序,一边是实打实的劳动付出,一边是需要斡旋斟酌的人际交往,没有真正丰沛持久的爱心难以胜任。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学妹,原来藏着这样广博的爱心。想到刚刚吃入肚的美味馒头,海堂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对学妹的赞赏之意。转而想到桃城日日在部内流传的八卦,相当奇妙地,对他们众望所归的青学支柱,前所未有地萌生出别样的期望。如果用桃城的话讲,那就是,越前这家伙可得给我好好把握,不然怎么对得起青春云云。

 

思绪回到现在。海堂给社办落了锁,穿过校道,两旁栽满了樱树,每年四月樱花盛开,粉色花瓣洋洋洒洒飘舞,一年的灿烂,以此开端。此时寒冬料峭,只余光秃秃的枝干。走到校门时,碰上了从钟楼出来,双手空空的桃城。

海堂问:“你今天没骑脚踏车?”不止没有脚踏车,成天与桃城形影不离的越前也不在,“越前也没跟你走。”

桃城一脸黑线:“脚踏车被妹妹搞坏了拿去维修了。我还不能揍她,都烦死了啊,烦死了。说起越前,我今天做球务时也没看到他,这小子不会是偷懒了吧?”

“他说图书委员会有事。”

“啊?可是我同班的女生说,今天图书委员会开会取消了,春假图书馆在修建,现在还没竣工。”

海堂皱起眉。桃城快言快语:“哈,他说不定真借口要开会去偷懒了。以前部长在的时候,他都没敢这样,”他转而打趣死对头,“海堂,你威信不够啊。”

“什么?怎么不说是你带的坏榜样?”

“我坏榜样?我是好说话好不好。”

“嘶……你就当老好人吧。”

“你今天不也是?直接把头巾贡献出去了。”桃城双手枕在脑后,语气一转,流露一股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欣慰,“你有没有发现,他是越来越明显了。”

海堂想到自己的头巾,忍不住“嘁”了一声。

“话说,老太婆是不是带小姑娘去医院了?”桃城问。

“嗯,我去办公室没找到她。打了电话,她说下午就送龙崎去医院了,缝了好几针……等会龙崎的父亲会来学校拿书包,教练就不回学校了。”

“唉,缝针了之后可能会留疤的,女孩子最不喜欢伤疤了……”桃城感叹道,讲起妹妹小时候缝针留下伤疤,在家大哭的事。

讲完妹妹,桃城又讲了一件校园轶事。说是去年,一年级有个班,去喂兔子时,一只母兔子不知怎么突然急了眼,变得和平时温顺的样子判若两兔,把给它喂萝卜的男生吓坏了,一个身高一米七的男生,当即吓得连连后退,结果一不小心被铁丝网划伤,在手臂上留下一段好长的疤。

喂兔子这事海堂听了耳熟,他想起好像听同学说过学校计划这个学年改变饲养动物,把兔子换成小鸡什么的。他问桃城:“今天是不是饲养委员会要开会?”

“啊?我不知道哦,我没有加入任何委员会。难道你今年报名了?”

“没有,问问而已,我怎么忙得过来。”

桃城盯着海堂一会儿,说:“确实是忙不过来。等我们以后三年级要退部了,越前还会当图书管理员吗?”

海堂沉默了下来。等他们退部——越前是位列第一的接班人人选。可是,没有人说得准,他会不会留在青学直到国中毕业。他从来不提这类事。

“图书委员会各种名目的会挺多的,他以前被国文老师留堂,不得已拜托我去帮他开过一次呢。”

言罢,桃城老神在在地总结:“反正啊,他是,‘有事桃学长,无事小姑娘。’”

桃城给他讲起新年那天在越前家吃了小姑娘做的羽根饺子,海堂交换分享了在越前家以卡鲁宾作为吉祥物玩游戏那天遇到龙崎的事,桃城一摸下巴:“好家伙,他们两家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哦。今天老太婆还不知道是越前把小姑娘抱去保健室的,哈哈,明天我要为他邀功!”

“闭嘴吧,你不知道他有多烦你八卦他吗?”

“特殊明明表现得不能更明显,在前辈面前还死活不肯承认。真是青春啊,青春!”

“这个时候做学长的应该安静看着就好,不要在一旁瞎起哄。”

“什么,我瞎起哄?你这个家伙想吵架啊?”

刚恢复训练又被迫暂停,准备了许久的事突然被打断节奏,海堂确确实实想找个人吵架,桃城那家伙还有闲心关注支柱八卦,一点也不着急,海堂更是一股气堵在胸口。

“喂!上次逗子海滩的事还记不记得?现在去街头网球场,敢不敢?”这是春假以来两人首次比赛。

“比就比!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走哇!”

南方吹来的风还带着凉意,热血少年的斗志却烧得正旺。

 

4

石板路,河畔上,风吹摇曳。水面的波纹,静静流过。周日大清早,海堂跑过河滩,到中央第一公园练习回旋蛇镖。

热身必不可少:高踢腿前走50个、高抬腿前走50个、深蹲100个、俯卧撑100个、挥拍200下。这是乾前辈为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他一丝不苟地执行至今。热身完毕,以树为目标练抽球。球以诡异的弧度绕过盥洗池,击中树干,树叶簌簌而落。如同野外靠捕猎技巧生存的蛇,不断练习伪装,为在捕猎时一发制胜——为了实现“全国二连霸”的目标,他日复一日,在每次练习中,让手腕和手臂肌肉熟悉打出这种球所需要的力度、角度与爆发力,望在七个月后的大赛上,化作青学势不可挡的“毒牙”。

一个小时后,海堂结束训练,回家吃早餐。过红绿灯时遇到一位提着两大袋新鲜菜蔬的老奶奶,发已稀白,像过去许多次一样,海堂连忙伸出援助之手,一手接过袋子,一手扶着老人过了马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海堂坚持送老人到家附近,才折返回家。

吃完早餐,估算着体育商城差不多开门了,海堂拿上积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打算给自己买一个握力器。体育商城离海堂家大约十五公里,能一口气给人换好三只球拍拍线的体育用品商店就坐落在那里。

去体育商城的路上经过一家宠物用品兼猫咖店,海堂隔着玻璃窗与店内小猫咪对视良久,犹豫再三,决定先买了握力器再回来。这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桃前辈,好好骑车啊。”

“我的技术你不放心?我甚至可以不用手骑……”

桃城炫耀般地放开了双手,然而骑了没几米,车头就开始不稳,左右乱晃,过往行人无不连忙闪避。

“啊啊啊,等下!”桃城刚把刹车刹住,前轮就撞上了一个戴着蓝色头巾的人。玻璃后的小猫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连忙躲到猫爬架后面。

“哇,我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你啊,海堂蛇。”

“喂!桃城!你要撞死我吗?开什么玩笑,快给我道歉!”

“……”

“道歉啊!”

“……不好意思咯。”

“你以为道歉了就完了吗!”

“那你还要我怎样啊!”

“脚踏车刚修好就这么嚣张吗!”

桃城正准备撸起袖子,越前跳下车,推开宠物店的门。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袋猫粮出来。桃城好奇:“你不是前几天刚买吗?你的猫这么能吃吗?”

“那当然没有桃前辈的饭量大。”

海堂按耐不住,问道:“给猫吃太多,不会影响消化吗?”

越前掂了掂袋子:“还好,这个够卡鲁宾吃一个月了。它其实不怎么吃猫粮,吃奶油比较多。”

“那你买的这么频繁是为了囤粮吗?”桃城问。

这时,他们身后一个中年大叔向他们借路。桃城连忙移开车让路,越前趁机跳上后座。桃城突然改变了主意,蹬起脚踏车:“蝮蛇,有本事追上我啊!”

“你个混蛋!”

海堂没有想到,以前与乾前辈一起训练,乾前辈骑车,他在后面跑步跟着,今天为了教训桃城,再度上演人追自行车的戏码。后轮的炮筒上还站着一个冷静看热闹的越前。

跑起步来,花费的时间成倍减少,没过多久,越前说:“体育用品店到了,我要下车。”

桃城把车停稳:“越前,白蹭我的车这么久,不给点表示吗?”

“那等下让前辈一个球吧。”越前走进用品店,头也不回地说。

“你这小子!”桃城把车锁好,问海堂,“蝮蛇,你来买什么啊?”

“握力器。”海堂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两人推门进去,越前却还站在门口——原因无它,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穿着青学的制服,正惊喜地向他打招呼。看制服领结的颜色,是一年级的学生。海堂发誓他完全没像桃城那家伙一样存心偷听,实在是人就堵在门口他不得不听——女生寒暄了半天:她是女网部的,来这里买弹力球;这周英语作业很难呢,但是越前君应该完成得很轻松吧?

海堂猜这是偶遇了同班同学,没想到越前无动于衷地冒出一句,语气平淡:“……你是?”

不知怎么,海堂忽然想起夏目漱石在《我是猫》里写下的一句话:冷漠是人的本性,不愿意故意隐藏这种本性的人,是真正的诚实汉。

等女生尴尬地道别离开,桃城吐槽道:“不会吧,你们同班了两个学期,你都不知道人家是你同学?少女的心要碎一地了。”

“笨啊,越前十一月才回国,一回国就去了U17,哪里来的两个学期。”

“哦对哦……你说谁笨啊,海堂蛇!”

三个人打打闹闹挑好了物品,海堂最后一个付款,结账完,收银员顺手递给他一张宣传单。

桃城问:“喂,海堂,去不去三丸店?”三丸店是多年来负责男网部正选球员队服定做的一家体育用品店。

“去三丸做什么?”

“我过去一年长高了,想定做一件新队服。”桃城勾着越前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揉了揉他的头,“这小子也长高了一公分呢。”

越前被戳中身高这一弱点,当即想起与乾前辈周旋的往事,不甘示弱地回击:“桃前辈是头发长了一公分吧。”

海堂立马和越前统一战线:“长高了2公分就要换队服?不知道的人以为你长高了20公分呢。”

“切,”桃城撇撇嘴,“只长高了1公分的人好像没有资格说我。”

“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会长高个1、2公分,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你净身高还不如我呢!”

两个人面对面,桃城的刺猬头发确实为他弥补了净身高不足的劣势,这让他在高度上完全不输气势。旁边身高矮了一大截的那个,一阵见血指出要点:“没有跟老太婆说就可以去定做队服?”

“定制队服不是和老太婆说,以前是和秀人前辈说,不过这学期三年级都退部了,还没有选新的会计负责人。”桃城解释完,又吐槽了他一句,“越前,对部里的事情操点心啊。”

没等越前表态,桃城又说:“算了,指望你操心,不如指望你全国大赛撑起青学。”

海堂听完并不赞成:“只指望越前,你这个做前辈的觉悟在哪里?”

“哈?我没有觉悟?谁当时和四天宝寺练习赛时说出‘我来跟你们所有人一决胜负’这种话,现在终于知道团队的重要性了吗?”

“我跟你这种只会一团和气做事的人不一样,没有刺激怎么行动!”

“你就没想过你天天表现的这么凶神恶煞,大家只是怕你而不是真的佩服你吗,蝮蛇!”

海堂愣了一下。摇头挥去莫名的想法,继续同桃城针锋相对:“怎么,你怕了?”

“谁说我怕了!”

两人争执不下,同时看向越前,四个眼睛盯着他,大有“快说你站哪一派不说你就完蛋了”的架势。

越前双手插兜,表示我不属于任何一派:“前辈们都还差得远呢。”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越前这一句,马上让刚刚还势同水火的两人统一战线,海堂卷起宣传单,往越前的脑袋上招呼。

行凶完,海堂顺手要把宣传单扔掉,桃城注意到上面的宣传文字:“诶?这不是海堂蛇你去年去看过的ABC公开赛吗?怎么现在就开始宣传了?”一把抽来,展开细读,“曾参与ABC公开赛的摩比科选手,将于1月24日莅临本商城……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完全是噱头嘛!”

“摩比科选手去年的表现确实很好,二发的质量非常高。”海堂说。

“那场比赛啊,我想起来了,越前当时没看成现场哦?”

越前没好气地说:“都是桃前辈运气太差了。”

“是你自己手气烂。”桃城说,“说起来,当时有一个北海道来的女生,来青学打探情报的,你把人家撞了送去保健室,叫什么来着……她去看了这场比赛对不对?”

越前皱着眉头,什么间谍、什么北海道之类的事早被他丢进记忆垃圾箱:“……我怎么知道。再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听到你们在聊这场比赛哦。”

海堂向来不主动参与以桃城、菊丸、乾为首的八卦行动,加上那天,龙崎和越前后援会的那个女孩连靠近他都不敢,他还没回答,两个人就跑远了。海堂所了解的仅限,那天越前身边多出了一个女孩,看他比赛,给他递毛巾,河村以为她明天还会来,越前却冷淡地说,不会再来了。

桃城刨根问底,非要越前回答当时是不是同样公主抱把那个女孩送去医务室的。海堂实在看不下去,拿回宣传单就要抽他。越前显然不想再多说这个事,开口便不客气:“桃前辈,走这么慢,还打不打球了?”

“真忘了啊……不过,那天我出来时,小姑娘抱着球包在门口,像在等人。是等你吧?”桃城挑着眉,观察到越前愣了一下,猫眼转了转,显然记得这件事。

“……这又关前辈什么事啊。”

桃城确认了猜测,露出笑意,勾住海堂和越前的肩膀:“去街头网球场,蝮蛇,前几天的账我今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桃城,你给我放手!”

 

5

周二下午,男网部训练恢复。隔壁女网还在修缮。次日晨训,海堂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即使我们去年是全国冠军,今年,我们是站在新的起点,向全国大赛发起冲击!全国大赛绝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绝对不能大意!”

“是!”

同天,青学的书画展拉开了帷幕。海堂国一时曾以《蛇的道路是蛇》获得金奖,今年由于招新琐事,他未参与作品募集。逛展时碰到了几个网球部一年级,如临大敌地向他鞠躬问好,而后匆匆忙忙地跑走了。他看着他们像小兔子一样逃窜离开的背影,桃城那句话,遽然浮上心头。

他与桃城吵久了,再伤人的话说出来,他都明白不是有意的。可是,桃城似乎无意间说到了要点。他海堂薰独来独往惯了,生性不容易接纳他人,总是表示出过剩的情绪,曾经还被人说过是问题少年。从招生到训练,大家服从他的指令,到底是出于不敢惹,还是出于对他的威信和佩服?

想到这点,仿佛遇上难缠的对手,心情突然烦躁得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眼前优秀的书画展作品也变成了难以看懂的抽象画,嘲讽他无知。心情烦闷的时候,就想去跑步。离部活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海堂决定去跑步。

 

从教学大楼出发,往钟楼的方向,绕着校园跑一圈。

跑步的时候,心就不由自主地沉静。每一步,他的左右脚交替落下的每一步,都属于他自己。跑步和网球一样,无论场外加油的人再多,他们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坚持下去。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孤独的。而海堂享受这份自在。跑步时,眼里只有下一段,跑完这一段,跑向下一段,以笔直的视线往彼端的目标前进。网球亦然,回击了这个球,再回击下个球,只要不轻易放弃,即使40比0也有翻盘的机会。

他想到全国二连霸。手冢前辈托付给他的,是全国冠军的队伍,他的目标是实现卫冕。如果说,上一届手冢部长的责任是身挑大梁带领青学迈向全国,如今,作为全国第一的队伍,海堂有信心,有前辈的光辉在前,有后辈的拼搏在后,青学网球部将立于不败之地。而如何凝聚起青学,将众人拧成一股绳,便是他这个做部长的职责所在。

他又想到越前。越前的实力、性格,都具备吸引追随者的特质。不肖说那些女生,从越前初入部打败荒井,后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正选,部里对他无不加以赞扬和信赖。即使是喜欢摆弄前后辈关系的荒井,也不会再用诡计整人。越前身上有很明显的特质,不理会不在意的人的看法,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相当冷淡。譬如周末在体育用品店遇见同学。这一点,海堂本以为自己也是一样。但自从接下部长的担子,他发现他无法忽视来自周围人的建议,他渴望通过大家的表现来判断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合格。即使不会再说出“我来对付你们所有人”这样自大愚蠢的话,急躁仍然是他处事的主调。新部员还没有摸清底子便开始一同训练,缺勤和惰怠屡见不鲜,除了跑圈,他好像没有从手冢部长那继承其他更能服人的手段。可让他像桃城一样和气?就算他愿意下功夫,恐怕多数人没等他将来意表达完整,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但是,他海堂薰也并非没有可以服人的地方,在目前的二年级里,他和桃城,是实力最强的两人——事实也是如此,实力,唯有实力,才是真正能定海的神针。等到他真正强大到可以如同手冢部长一样令人望尘莫及,大家的士气也能随之振奋起来吧。

 

跑到社办时,海堂听到图书馆的方向传来击球声。转过转角,目光瞥过,看见龙崎坐在校道旁的长凳上,腿上贴着几个纱布,怀中抱着制服包。而她的一边,越前的球包靠立在旁。海堂当即刹住了脚步。他可以想象自己跑过去的话,脸皮极薄的学妹绝对会红着脸朝他鞠躬。更坏的情况是,倘若越前发觉了,说不定要说他和桃城串通一气。

这么想着,打算去社办一趟,脚步刚动,龙崎教练打开了社办的门,从里面走出:“哎,海堂!刚刚还在找你。”

“怎么了,教练?”

“明天我孙女生日,她腿又缝针了,一放学我就要回家。想告诉你一声,明天督导训练交给你了。”

“好,放心吧。”海堂点点头。送走教练后,海堂走向他的更衣橱,取出水瓶喝了几口。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敲门声。

“那个……请问有人在吗?”

海堂打开门,是龙崎。她拿着红色头巾,脸色也就比头巾稍好一点。海堂心想,头巾不是在越前那里么?

龙崎稍稍让自己平复了神色,说道:“海堂前辈,谢谢你的头巾。当时真的非常感谢!是我太不小心了,添麻烦了。”说完一个大鞠躬。

“没事就好。”海堂接过头巾,其实他还是不太习惯如此正式的道谢。他对龙崎一部分印象包括,无论在什么场合,道歉也好,感谢也罢,她总是非常真诚,甚至以意想不到的直接方式向他人表达自己。但是,在感情上,却似乎相当迟钝。海堂看着头巾,想到几天前,班上的饲养委员羽柴纯一跟他说,那天开会,他们网球部的超级新星居然出现了,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加入饲养委员会……翘掉球务帮人开了会就让人家洗头巾么?那家伙……

龙崎鞠躬完毕,又从制服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包装的盒子,双手奉上:“海堂前辈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这个。这是周末时奶奶教我做的芒果班戟,奶奶为照顾我分了很多心,没能顾及部里的事,麻烦了前辈许多……聊表谢意!”

“呃……”海堂有点为难,在他看来,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不足受这么重的答谢。但是如果不接下,他有理由相信,她会一直保持双手举着盒子的姿势。

他说服自己接过,意料之中,龙崎这才放下手。转身准备离开,海堂叫住了她:“呃,那个……”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心想不能辜负人家三番四次做了饭团和点心,他也几次不落地都吃了,下定决心,“生日快乐。”

“诶?”龙崎显然意料之外,“海、海堂前辈怎么知道……”

“刚刚听教练说的。她说你生日,要提前回家。”海堂想了想,又补充道,“呃,不过,还是不要告诉教练。”

龙崎眨眨眼,知晓了奶奶的用心,旋开笑容。再次道谢,她转过身,猝不及防与似乎在门旁站了一段时间的越前面对面:“龙、龙马君……!”

越前满脸不高兴地盯着海堂,对龙崎说话的语气却很柔软:“你在校道那里等我一下。”

他这么说着,一面走了进来,一面伸手关上了社办的门。

嘶……完蛋,他一定听到了。但是关门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还要打架?

越前径直走到他的衣橱前,这才开口说:“海堂前辈,等下部活,我想和你比赛。”

海堂没想到他是说这个:“啊?”

“我刚刚完成了100次壁球练习,中午和荒井前辈对打了,今天的练习量已经达标。”

“喂,谁同意今天有比赛了?”

越前却像没听到,直接略过他,手握上门把手:“十分钟后,球场上见。”他打开门,又顿住,指了指海堂手上拿的点心盒,“对了,赌注是那盒点心,赢的人才可以吃。”

海堂看了看手里的“罪魁祸首”,脾气一下蹿上来,跑出去喊道:“越前,给我站住!”

越前留给他沉默的背影,反倒是龙崎不知所措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越前停下来对她说:“我要去拿我的球包。”

“啊、哦,对了,球包……”龙崎脸微红,向海堂挥手道别。

 

第二天下午训练,越前来得有些迟。天气于中午开始回暖,一下升到了十五度。几个缺席了几天的二年级也出现了。海堂照例罚他们去跑圈。等待越前归队的时候,海堂在脑海里过了无数个呵斥他让他明白身为青学支柱的意义等教唆性语句,等他回来时,他没戴帽子,额前的刘海仿佛上过发胶,统一朝一个方向翘着,似乎长时间被风吹过。

看着他这个模样,一个疑问忽然冒出来,打消了之前打好的腹稿。石破天荒地,海堂想问,那个胶带你还要放多久?

但是他不可能问出来的,他罚越前去跑50圈,下午球务打扫也是他,理由是他上周翘掉了球务。越前“哦”了一声就去跑了,长年累月的锻炼,没有蔬菜汁作为惩罚的长跑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晚来一步的桃城目睹他们支柱绕场奔驰的身影,说海堂这是公报私仇,就算昨天他输给了越前,也不至于一下就50圈起步啊。海堂正要为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送上正义铁拳,桃城这厢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了:“昨天他为什么找你比赛?不就是以为那盒点心是小姑娘为感谢你专门做的。废话,我们做的哪有他公主抱那样值得称颂,结果他没有好处,反倒你有点心,凭什么?

“芒果班戟是老太婆教小姑娘做的,开学之后教务事情多,她没顾上部里的事,做点点心拜托孙女送来感谢一下,他却误会成单独的谢礼,别扭得不行,实在是很‘小心眼’哦。”

“教练没给你?”

“当然有了,怎么可能你有我没有?”

“……有空在这分析,不如去督促部员抓紧训练。你这做派是无法保住前辈们所造就的全国第一的!”

“海堂,你就不要假装了,每次暗自听完你才发表意见,干嘛要这么端着嘛,一直绷着,你的做法会让大家讨厌网球的!感受不到快乐的社团活动是不行的哟,是不行的哟!”桃城今天铁了心要做一回乾前辈二号,“有一说一,你就不好奇,越前刚才为什么迟到?堀尾和他一个班的,今天他们都没有值日,他干嘛去了?”

“我没你那个闲心,不管干嘛,最后都迟到了。”

这么说着,海堂心里却有一个猜测冒出来。他抽丝剥茧地想着,既然桃城也有甜点,那他昨日不爽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收了芒果班戟吧?那只可能有一个……他不会跟自己一样,昨天才知道龙崎的生日吧?

 

6

女网修缮完毕的那天,气温展示出完全回暖的迹象。昨日的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推窗所见却是开学以来鲜见的好天气,像夏天搞错了时间,提前光顾。隔壁又响起了女生们清亮的口号。几个男网部员围在一起讨论。

“果然,看到女孩子才觉得训练不孤单啊!”

“啊啦,到夏天才好呢,夏天制服比冬天可爱多了。”

“诶诶,那个被划伤的女孩子也回来了,伤好了吗,这么快就加入训练了。”

“她头发好长哦,令人印象深刻啊。”

“仔细一看,很可爱哦。”

没等海堂呵斥他们去跑圈,越前先他一步,走过去说了什么,几个部员顿时面如土色,尴尬地摆着手,一溜烟跑远了。越前侧过身,看着女网的某个方向,良久,伸手拉低了帽檐。

海堂顺着越前的目光看去,龙崎站在队伍的后排,背手拿着球拍,球拍末端,鲜艳的粉色胶带格外显眼。

 

Fin


————

海堂学长成为我的嗑糖工具人了(土下座)希望还有机会能更仔细地写写青学全员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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